第34章 清冷道 长
耳畔是系统刺耳的警报声。
【警报,经检测宿主灵魂波动异常，现在准备启用紧急方案，请管——】
后面的话逐渐变成一些嘈杂的电流，姜朝笙皱了皱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都在不断的下坠、下坠,逐渐与这世界万物都要融为一体。就在意识逐渐坠入最深的黑暗这种时,一缕微风托住了她。
虚空中，有人轻叹一声,语气里尽是无奈：“真是的,一刻没看着就给我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该说真不愧是你吗……”
轻风吹开了黑暗,灵蝶在姜朝笙身边聚集，它们托着她,飘飘悠悠地送往人间。
姜朝笙再次睁眼时，发现正以一个俯视的角度观察周边的一切。
她不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多久，但是看到林赋寒还好好的在视线所及之处,姜朝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已经没有形体，所以她心念一动，下一秒就乘着风飘到了林赋寒身边。
刚刚远远地看还不觉得，只有这样靠近的时候，姜朝笙才发现，林赋寒瘦了好多。
他还穿着初见时那身白衣，可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却显得宽大了好多,像是一段枯枝上披着一块步，风一吹，中间全是空隙。挺直的背上，肩胛骨微微凸起，撑起那一小块布料,更衬得他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那双乌沉的眼睛里曾经是有光的，可现在只剩下了万物寂灭的空洞和死寂。
想来在这段时间里，他过得并不好。
姜朝笙鼻尖一酸，抿了抿唇，如同还在林赋寒身边一般，陪他一起走上这漫漫石阶。
她看着林赋寒刚说明来意，就被天机阁的人拒之门外，可他不愿放弃，一撩衣袍，于这天寒地冻的风雪中跪了好久，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冻得通红，而林赋寒像是毫无感觉一样，眉头都不带动一下。
姜朝笙的手举在空中，想为他遮蔽那一星半点的风雪，可是她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雪花落下。
她颓然地收回手。
“林赋寒，你是笨蛋吗？这都两天了，这群人门都不开，一看就不想帮你，还什么天机阁呢，估计就是一群神棍骗子！”
姜朝笙蹲在他面前，手戳在他的脸上，骂骂咧咧地说天机阁那群人的坏话，而就在此时，那禁闭的门打开了，前两日和林赋寒攀谈的天机阁主撑了把伞，向他们走来。
她立刻噤了声，有一种做坏事被别人抓包的心虚。
林赋寒抬了眼，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落下，看上去像在流泪一般。
他没说任何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眼却藏着一点微弱的期盼。
那一眼看得姜朝笙万分心酸。
天机阁主叹了口气，说道：“林道友，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实在无能为力。只要玄青门一日不松口，你便是去哪个门派，也没人敢帮你。”
他默念几句，那柄纸伞便悬空遮在两人上方，隔绝了不断飘落的雪。
一句话散在风里，带着点唏嘘。
“道友，还是请回吧。”
林赋寒沉默良久，起了身，看着再次关上的大门，开了口，嗓音嘶哑。
“多谢阁主提醒。”
那点微弱的亮光终是彻底消散了。
姜朝笙的指尖轻轻抚上那冷寂眉眼，语气落寞万分。
“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
可惜林赋寒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的话，只会自己一意孤行朝前走。
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认死理，决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做，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姜朝笙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赋寒一人一剑独闯玄青门，却又在关键时刻朝那群人低了头。心甘情愿接受他们的改造，任凭她在一旁跳脚，眉头也没皱一下。
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姜朝笙坐在地上，林赋寒在她身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这是他注入魔血以后的第三十二天，在这一个月里，姜朝笙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眠不休，承受这同等的煎熬。
她望着血池中的林赋寒，指尖缓慢地滑过他眉间的折痕，细碎地对他说一些以前的小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你老盯着我看，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还有点害怕你。”
“第二次见面，我看你老看街边的甜点铺子，还误会你喜欢吃甜食但不好意思。”
……
她絮絮叨叨地讲啊讲，渐渐的、渐渐的，声音不可避免的染上一丝哭腔，看着面前的任越发灰败的脸色，姜朝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心和后悔，趴在他肩头，一边哭一边大骂他。
“固执、认死理、不懂变通，林赋寒你就是一个大傻子！”
“明明这群人还是杀我的仇人呢，你为什么要向仇人低头啊？！”
“平时告诉过你那么多次要爱惜自己，你从来都不听。我那么拼命救下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作贱自己的啊！你不知道心疼我还难受呢！”
姜朝笙一颗心都被浸泡在苦水里，揉碎了，连喉头都干涩得不像话。
刚来时她还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时间线上的林赋寒，眼睛不会变成紫色。
直到现在姜朝笙才明白，在这段迟来的时光里，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林赋寒总爱说她笨，说她什么事都干不好，表情凶巴巴的，眼里却有温存的爱意。
可明明最笨的那个人是他啊。
怎么会有人被困在回忆里出不来啊？
但这个嘴巴很坏，脸常年冷冰冰的家伙，偏偏把自己困在了姜朝笙消散的那一天。
他走不出、放不下，于是在每一个日月里，每一次呼吸间，都反反复复寻找过去的影子。
而这么一个人，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再和她重逢，面对她的疑问，也只是说了一句“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记挂的事”。
他当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泪水洇湿了睫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明知道林赋寒听不到，姜朝笙还是哽咽着说：“林赋寒，不找了好不好？不要再找我了。”
“我明明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啊……”
下落的水滴落在了林赋寒的手上，身边的人似乎有所感觉一般，轻轻动了动眼皮，姜朝笙泪眼朦胧地抬头，不想错过他的一点动静。在她的注视下，林赋寒逐渐睁开了眼睛。
眼底浓郁的紫色宛若一片流动的海。
而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空白数据已填补完全，现在开始传送，3、2、1——】
脚下狂风涌起，姜朝笙撑着最后一点清明，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次，换我去把你找回来。”
林赋寒缓慢地偏过头，却只感觉到一阵轻风，拂过耳畔。
像什么人温柔的抚摸。
再醒来恍若隔世。
刚刚在那个世界的那股剧烈的悲伤还残存在心间，好半天才让姜朝笙缓过神来，她慢吞吞地撑起身子，大量周围的陈设，目光不期然看到桌上的小木盒。
是林赋寒当时哄着她保管的那个。
姜朝笙下了床，把那个盒子拿近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之前他递给她的那个放着赤金沉木的木盒。
她的心重重地沉下，指尖颤抖着，推开了那个小盒子。
那个早已失去作用的木雕，和几粒红豆，安静地在盒子中睡着。
姜朝笙猛地闭上了眼。
其实在打开之前，她心中就隐隐有了答案——
难怪他当时遮遮掩掩，难怪他当时语焉不详，难怪他最后又不让她打开。
搞了半天，这个重要到要藏起来的东西，不是盒子，而是被他安置在洞府中的自己。
这个人早就想好要离别了，所以一早把表明心意的东西留给她，可末了又反悔，告诫她不要打开。
那暗色之中缀上的鲜艳的红，像一颗破碎的真心，摆在她眼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打散了这一室的沉寂，姜朝笙转过头，发现翠云正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
她想和翠云说几句话，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被抱住了。
“小姐，你都昏睡一天半了，总算是醒了！”
湿润的水汽把颈侧那一片肌肤染湿，小丫鬟紧紧地抱着她，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庆幸。
“谢公子寻遍药王谷的医修过来看，都找不到原因，我们都担心死了。”
“还好你醒了。”
谢公子，捕捉到关键的字眼，姜朝笙眨眨眼，是谢折川吗？
而就在她想问的时候，苍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看见站在那里的姜朝笙，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眷恋地在她眉眼处停留一会，便克制地低下头。
而后不赞成地对翠云说：“翠云，小姐才刚醒，你该先让她坐下休息。”
他把药碗放在距离姜朝笙最近的手边，又端上一叠蜜饯，开口时，刚刚有些冷硬的声线便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像是怕惊扰到栖息的蝴蝶。
“药我在拿进来时就已经放凉了，小姐赶紧喝了吧。”
察觉到她的视线，又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补充道：“这几天在小姐昏睡时发生了不少事，我一会慢慢说给你听。”
他一直都是如此了解她。以至于一个眼神就能轻易洞悉她的所思所想。
姜朝笙看着苍若沉静的面容，总算找到了一些回到这里的实感，端起药碗，乖乖喝药。
从翠云和苍若口中，姜朝笙得知他们现在居然在谢府。林赋寒带走姜朝笙的那天，大量魔物涌入玄青门，各个化神期的长老如数出动，最终和魔物一起，永远留在了魔域。玄青门，这个昔日的仙门第一宗，也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中元气大伤，再担不起统领仙门的作用，而谢折川则借此吸纳了玄青门和谢家残余的势力，这个新建的门派凭着在抵御魔物中的出色表现，隐隐成为了新一代仙门的领袖。
而他们现在就身处谢府，也是谢折川利用自己的势力，暗中救下的。
姜朝笙点了点头，在脑内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一个念头悄悄滑过心底。
……这一切，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就在姜朝笙苦恼该如何寻找谢折川，询问他去往魔域的方法，对方就主动找上门来。
谢折川身披一身夜露，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时，姜朝笙正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小木盒发呆，听见声音扭过头，视线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应该是很忙的，才刚刚站稳脚跟，又是百废待兴之时，要处理的事务必然少不了，所以在看到谢折川的一瞬间，姜朝笙有些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
“听下人说你醒了，就过来看一眼，本怕吵醒了你，不想你居然还没睡。”
谢折川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了她此时确实身体无恙，稍微松了口气，视线下移，在看到她手里握着的盒子时，不易察觉地暗了一点，但这点神色一闪而过，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姜朝笙发现一丝一毫。
“不过没睡也正常，毕竟之前睡了那么久。”
他眉锋微挑，以往日那般漫不经心地口吻说着调笑的话，缓解她的情绪。
“看你前些日子一睡不醒的架势，怕是好几年没睡上觉了。”
姜朝笙的心中压着的石头因他不变的态度稍微松了一点。她弯眸，发丝如溪流般流淌到肩上，在烛火的照耀下微微发着亮，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柔来。
“我还要多谢你，帮了我良多。”
谢折川因她这难得一见的姿态看得出了神，心里都充盈着柔软的情绪。
而下一秒，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心上。
“只是我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她轻声细语地问，说的话却全都扎在他身上，“你知道怎么去魔域吗？”
谢折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冻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发糖！感谢在2021-09-0523:55:54~2021-09-0623: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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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中，有人轻叹一声,语气里尽是无奈：“真是的,一刻没看着就给我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该说真不愧是你吗……”
轻风吹开了黑暗,灵蝶在姜朝笙身边聚集，它们托着她,飘飘悠悠地送往人间。
姜朝笙再次睁眼时，发现正以一个俯视的角度观察周边的一切。
她不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多久，但是看到林赋寒还好好的在视线所及之处,姜朝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已经没有形体，所以她心念一动，下一秒就乘着风飘到了林赋寒身边。
刚刚远远地看还不觉得，只有这样靠近的时候，姜朝笙才发现，林赋寒瘦了好多。
他还穿着初见时那身白衣，可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却显得宽大了好多,像是一段枯枝上披着一块步，风一吹，中间全是空隙。挺直的背上，肩胛骨微微凸起，撑起那一小块布料,更衬得他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那双乌沉的眼睛里曾经是有光的，可现在只剩下了万物寂灭的空洞和死寂。
想来在这段时间里，他过得并不好。
姜朝笙鼻尖一酸，抿了抿唇，如同还在林赋寒身边一般，陪他一起走上这漫漫石阶。
她看着林赋寒刚说明来意，就被天机阁的人拒之门外，可他不愿放弃，一撩衣袍，于这天寒地冻的风雪中跪了好久，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冻得通红，而林赋寒像是毫无感觉一样，眉头都不带动一下。
姜朝笙的手举在空中，想为他遮蔽那一星半点的风雪，可是她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雪花落下。
她颓然地收回手。
“林赋寒，你是笨蛋吗？这都两天了，这群人门都不开，一看就不想帮你，还什么天机阁呢，估计就是一群神棍骗子！”
姜朝笙蹲在他面前，手戳在他的脸上，骂骂咧咧地说天机阁那群人的坏话，而就在此时，那禁闭的门打开了，前两日和林赋寒攀谈的天机阁主撑了把伞，向他们走来。
她立刻噤了声，有一种做坏事被别人抓包的心虚。
林赋寒抬了眼，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落下，看上去像在流泪一般。
他没说任何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眼却藏着一点微弱的期盼。
那一眼看得姜朝笙万分心酸。
天机阁主叹了口气，说道：“林道友，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实在无能为力。只要玄青门一日不松口，你便是去哪个门派，也没人敢帮你。”
他默念几句，那柄纸伞便悬空遮在两人上方，隔绝了不断飘落的雪。
一句话散在风里，带着点唏嘘。
“道友，还是请回吧。”
林赋寒沉默良久，起了身，看着再次关上的大门，开了口，嗓音嘶哑。
“多谢阁主提醒。”
那点微弱的亮光终是彻底消散了。
姜朝笙的指尖轻轻抚上那冷寂眉眼，语气落寞万分。
“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啊。”
可惜林赋寒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的话，只会自己一意孤行朝前走。
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认死理，决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做，被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姜朝笙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赋寒一人一剑独闯玄青门，却又在关键时刻朝那群人低了头。心甘情愿接受他们的改造，任凭她在一旁跳脚，眉头也没皱一下。
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姜朝笙坐在地上，林赋寒在她身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这是他注入魔血以后的第三十二天，在这一个月里，姜朝笙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眠不休，承受这同等的煎熬。
她望着血池中的林赋寒，指尖缓慢地滑过他眉间的折痕，细碎地对他说一些以前的小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你老盯着我看，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还有点害怕你。”
“第二次见面，我看你老看街边的甜点铺子，还误会你喜欢吃甜食但不好意思。”
……
她絮絮叨叨地讲啊讲，渐渐的、渐渐的，声音不可避免的染上一丝哭腔，看着面前的任越发灰败的脸色，姜朝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心和后悔，趴在他肩头，一边哭一边大骂他。
“固执、认死理、不懂变通，林赋寒你就是一个大傻子！”
“明明这群人还是杀我的仇人呢，你为什么要向仇人低头啊？！”
“平时告诉过你那么多次要爱惜自己，你从来都不听。我那么拼命救下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作贱自己的啊！你不知道心疼我还难受呢！”
姜朝笙一颗心都被浸泡在苦水里，揉碎了，连喉头都干涩得不像话。
刚来时她还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时间线上的林赋寒，眼睛不会变成紫色。
直到现在姜朝笙才明白，在这段迟来的时光里，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林赋寒总爱说她笨，说她什么事都干不好，表情凶巴巴的，眼里却有温存的爱意。
可明明最笨的那个人是他啊。
怎么会有人被困在回忆里出不来啊？
但这个嘴巴很坏，脸常年冷冰冰的家伙，偏偏把自己困在了姜朝笙消散的那一天。
他走不出、放不下，于是在每一个日月里，每一次呼吸间，都反反复复寻找过去的影子。
而这么一个人，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再和她重逢，面对她的疑问，也只是说了一句“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记挂的事”。
他当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泪水洇湿了睫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明知道林赋寒听不到，姜朝笙还是哽咽着说：“林赋寒，不找了好不好？不要再找我了。”
“我明明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啊……”
下落的水滴落在了林赋寒的手上，身边的人似乎有所感觉一般，轻轻动了动眼皮，姜朝笙泪眼朦胧地抬头，不想错过他的一点动静。在她的注视下，林赋寒逐渐睁开了眼睛。
眼底浓郁的紫色宛若一片流动的海。
而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空白数据已填补完全，现在开始传送，3、2、1——】
脚下狂风涌起，姜朝笙撑着最后一点清明，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次，换我去把你找回来。”
林赋寒缓慢地偏过头，却只感觉到一阵轻风，拂过耳畔。
像什么人温柔的抚摸。
再醒来恍若隔世。
刚刚在那个世界的那股剧烈的悲伤还残存在心间，好半天才让姜朝笙缓过神来，她慢吞吞地撑起身子，大量周围的陈设，目光不期然看到桌上的小木盒。
是林赋寒当时哄着她保管的那个。
姜朝笙下了床，把那个盒子拿近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之前他递给她的那个放着赤金沉木的木盒。
她的心重重地沉下，指尖颤抖着，推开了那个小盒子。
那个早已失去作用的木雕，和几粒红豆，安静地在盒子中睡着。
姜朝笙猛地闭上了眼。
其实在打开之前，她心中就隐隐有了答案——
难怪他当时遮遮掩掩，难怪他当时语焉不详，难怪他最后又不让她打开。
搞了半天，这个重要到要藏起来的东西，不是盒子，而是被他安置在洞府中的自己。
这个人早就想好要离别了，所以一早把表明心意的东西留给她，可末了又反悔，告诫她不要打开。
那暗色之中缀上的鲜艳的红，像一颗破碎的真心，摆在她眼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打散了这一室的沉寂，姜朝笙转过头，发现翠云正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
她想和翠云说几句话，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被抱住了。
“小姐，你都昏睡一天半了，总算是醒了！”
湿润的水汽把颈侧那一片肌肤染湿，小丫鬟紧紧地抱着她，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庆幸。
“谢公子寻遍药王谷的医修过来看，都找不到原因，我们都担心死了。”
“还好你醒了。”
谢公子，捕捉到关键的字眼，姜朝笙眨眨眼，是谢折川吗？
而就在她想问的时候，苍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看见站在那里的姜朝笙，端着药碗的手不自觉收紧，目光眷恋地在她眉眼处停留一会，便克制地低下头。
而后不赞成地对翠云说：“翠云，小姐才刚醒，你该先让她坐下休息。”
他把药碗放在距离姜朝笙最近的手边，又端上一叠蜜饯，开口时，刚刚有些冷硬的声线便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像是怕惊扰到栖息的蝴蝶。
“药我在拿进来时就已经放凉了，小姐赶紧喝了吧。”
察觉到她的视线，又很轻地勾了下唇角，补充道：“这几天在小姐昏睡时发生了不少事，我一会慢慢说给你听。”
他一直都是如此了解她。以至于一个眼神就能轻易洞悉她的所思所想。
姜朝笙看着苍若沉静的面容，总算找到了一些回到这里的实感，端起药碗，乖乖喝药。
从翠云和苍若口中，姜朝笙得知他们现在居然在谢府。林赋寒带走姜朝笙的那天，大量魔物涌入玄青门，各个化神期的长老如数出动，最终和魔物一起，永远留在了魔域。玄青门，这个昔日的仙门第一宗，也在这场惨烈的战役中元气大伤，再担不起统领仙门的作用，而谢折川则借此吸纳了玄青门和谢家残余的势力，这个新建的门派凭着在抵御魔物中的出色表现，隐隐成为了新一代仙门的领袖。
而他们现在就身处谢府，也是谢折川利用自己的势力，暗中救下的。
姜朝笙点了点头，在脑内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一个念头悄悄滑过心底。
……这一切，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就在姜朝笙苦恼该如何寻找谢折川，询问他去往魔域的方法，对方就主动找上门来。
谢折川身披一身夜露，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时，姜朝笙正坐在桌前，看着那个小木盒发呆，听见声音扭过头，视线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应该是很忙的，才刚刚站稳脚跟，又是百废待兴之时，要处理的事务必然少不了，所以在看到谢折川的一瞬间，姜朝笙有些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
“听下人说你醒了，就过来看一眼，本怕吵醒了你，不想你居然还没睡。”
谢折川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了她此时确实身体无恙，稍微松了口气，视线下移，在看到她手里握着的盒子时，不易察觉地暗了一点，但这点神色一闪而过，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姜朝笙发现一丝一毫。
“不过没睡也正常，毕竟之前睡了那么久。”
他眉锋微挑，以往日那般漫不经心地口吻说着调笑的话，缓解她的情绪。
“看你前些日子一睡不醒的架势，怕是好几年没睡上觉了。”
姜朝笙的心中压着的石头因他不变的态度稍微松了一点。她弯眸，发丝如溪流般流淌到肩上，在烛火的照耀下微微发着亮，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温柔来。
“我还要多谢你，帮了我良多。”
谢折川因她这难得一见的姿态看得出了神，心里都充盈着柔软的情绪。
而下一秒，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心上。
“只是我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她轻声细语地问，说的话却全都扎在他身上，“你知道怎么去魔域吗？”
谢折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冻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发糖！感谢在2021-09-0523:55:54~2021-09-0623: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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