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死相随
千旭醒来时，发现身在一片阳光正好的林间旷地上，林远希侧身躺在他身边。
他欣喜地上下摸了摸身子，虽然还是浑身湿透，但是至少毫发无伤地活着。在他腿边居然还有一根赤色金光的羽毛，他捡起细看，红似赤火，状如烛焰，难道是火雀羽。
“远希兄，远希兄！”千旭推了推他。
“咳咳”林远希咳了几声，睁开眼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千旭，我我死了吗？”
千旭一惊，扳过他的身子一看，林远希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乌黑，眼睑青紫，这是怎么回事？
“远希兄，你还活着。你看，我们找到火雀羽了。你要坚持，我背你去镇里找大夫。”千旭慌乱地扶起林远希，背了起来。这个个子看起来比他高大的林远希此刻竟轻如片羽，他心下一惊，难道是腐魂水的关系
脚步一滞，朝那边走呢？
只听林远希在耳边又无力地咳了几声，道：“千旭，来不及了，那个腐魂水，凡人只要浸泡几个时辰就会毒入心骨，无药可解。”
“你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千旭嘴上这么安慰，可是心里已六神无主，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四周蜿蜒的群山，只有东边有一处缺口，难道那里就是谷口？
“咳咳”
“远希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千旭咬咬牙朝东走去。
“十岁那年，我给病危的母亲去悬崖上挖草药，不小心悬崖，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女姐姐所救，咳她给我包扎擦伤的血口子，问我疼不疼，还帮我采了那株还魂草。临走时，我问她怎么才能找到她？她只说她是崇胥山上的修士咳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忘了她长什么样，但是我一直记得当时的愿望——我要去崇胥山当修士，做一名大修士，这样我也可以像她一样走遍川泫大陆，救护那些需要救护的人。咳咳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不过也够了，至少我为之付出了努力千旭，蓝鲛鳞和帝女珠在我房间床榻下的锦盒里”
微弱的气息扑在千旭耳根让他心里发慌。
“远希兄，你不要说胡话了，现在火雀羽也找到了，三物一齐，你便可以得偿所愿了。”
林远希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兀自力不及气地说道：“千旭，我料定你不是凡人之躯，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从腐魂洞中活着出来的事，他们会把你当成异类而杀害你。掌门能从靠近魔界之域的泾太池中将你救起，而你记忆尽失，一定有因由在其中，如今登门入室拜入崇胥才是你知道真相的唯一方法，希望你能拿那三物拜入崇胥，也可替我了却修行之愿。”
千旭何尝不知，不过这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咳咳千旭那边那边的旋云廊，带我过去”
千旭顺手看去，不过是一片乱石堆，不过他还是遵照他的意思走了过去。
“放我下来。”林远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身子颤抖着挣扎着。
千旭知道林远希命不久矣，也许他现在看到的幻象正是他人世间最后的美梦，他不忍再阻止他。
林远希踉跄了一下，朝那乱石堆走了几步，犹自沉静在梦中一般，目光灼灼，痴痴喊了声：“玉烟，你来了。”
一阵风过，不知何处飘来了无数梨花瓣，纷纷扬扬，为这天地更添一丝凄美之感。
林远希伸手接住一朵，花瓣在他苍白的手指上更加莹白若雪。他痴望着幻象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道：“玉烟，你看，这花多像你，犹若天边雪。”
见此景，千旭只觉喉头一哽，眼眶一热，清泪已湿羽睫。
在他背后，更远处的密林中，重烨神色莫辨，凝视着他。
＊＊＊
千旭将林远希的尸体安葬在了他倒下去的地方——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梦结束的地方。
回到崇胥山后，困惑依旧在千旭心里挥之不去，林远希明明爱着玉烟，为什么还要躲着她？而且直到死，他也没有对幻象中的女子表露心迹。而玉烟看起来也似乎对林远希恨之入骨怨入骨髓，要是她知道林远希死了，会不会是幸灾乐祸大快她心呢？
“林远希！林远希，你给我出来！”
那个火爆的叫声一下子把千旭拉回现实，他拉开门。
玉烟站在花团锦簇c彩蝶翩跹的庭院中，看到忽然出现的千旭，显然带了几分惊诧与惊喜，自语道：“果真有人。”
她抢步上前，目光闪烁，问道：“林远希呢！一个月没见他的影子了，他去哪了？”
千旭认真地盯了她一会。只有眼睛不会说谎，它们在告诉他，这个女子深藏在心底的情思。
玉烟那张犹如白梅盛开的玉脸上绽露的惊喜在渐渐消融，她眼睫不由颤抖了一下，道：“你们是不是去了火雀谷？林远希呢？”
千旭知道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但是他又不得不说，即便现在瞒着她，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相，与其让她没有尽头地苦等，不如让她长痛短了。沉默片刻，他终于还是眼睛一闭，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
玉烟楞楞地看了他片刻，仿佛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接着，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好像一阵彻骨的冰水浇灌了她一身，脸色渐渐发白，眼神慌乱得似乎找不当依附点，最后她喃喃自语了两句：“我不信，我不信。”晃荡了下身子，向庭园外冲出去。
有时候，我们不愿相信的那些事与愿违的事实，不是因为它有多残忍c多痛苦，而是仅仅因为它在我们心里已经是一个认定的不可更改的事。无论林远希有没有死，在玉烟心里，他始终活着。
玉烟依旧每天清晨来斗楼叫唤林远希，只是她那张狂放肆的声音里带了悲凉的颤音。
他们之间的故事千旭知道的并不多，可以说是毫不知情，所以他始终想不明白，将林远希视作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玉烟为何在林远希死后是最痛苦的一个，而将玉烟视作妖女避之不及的林远希为什么临死之前会惦记着她。
千旭本要将林远希的死禀明给宋执事，但是偶尔听几个外门弟子闲聊时，得知外门弟子其实并非真正属于崇胥宗门，不仅无法正式修习崇胥仙道剑法，连死后牌位也无法供奉在栖霞楼中，便打消了念头。
林远希走了，除了玉烟和他，谁也不曾留意，谁也不曾过问，就连宋执事也整日嘻嘻哈哈，训东斥西，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也是，崇胥山那么多优秀出色的入室弟子亲传弟子，谁会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呢？千旭的心忽然感到一阵冷飕飕，也许是雾水太凉的缘故吧。
千旭在旋云廊上清云扫雾毕，路过排云阁前的明目湖时，看到几个褐衣外面弟子聚在湖边交头接耳c指指点点，便按捺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你们看，你们看，又跟过来了！”
“真神奇，难道它们是眷侣？”
千旭挤进去一看，原来湖中有赤青两条大鱼，那条青鱼已经上钩，可能是为了让大家看个尽兴，那个钓鱼的弟子并没有把他钓上来，而是在水中拉拽来拉拽去。神奇的是，那条赤鱼一直跟着那条青鱼游，不时用身子蹭那条青鱼，不舍不弃，甚是亲昵。
“宏逸，你把他拉上来看看，那条红鱼会怎么做？”
那唤作宏逸的弟子，将钓竿拉起，青鱼扑腾乱颠到了湖边的草丛中，而大家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那条赤鱼身上，却见那条赤鱼也破水而出，不顾一切地腾跃到了湖岸上。
“沧海桑田乾坤颠，生死相随不负君。”人群中不知谁吟了这一句。
千旭环顾了一下这些对着那两条鱼七嘴八舌的弟子们，发现不远处，玉烟面色沉静地站在阳光中。
那日之后，玉烟再没来过斗楼。
几日之后，他听人说起青窦峰有个入室女弟子私自下山被除了名。后来又听说有个去火雀谷寻火雀羽的外门弟子竟在火雀谷的乱石堆中发现那名女弟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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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欣喜地上下摸了摸身子，虽然还是浑身湿透，但是至少毫发无伤地活着。在他腿边居然还有一根赤色金光的羽毛，他捡起细看，红似赤火，状如烛焰，难道是火雀羽。
“远希兄，远希兄！”千旭推了推他。
“咳咳”林远希咳了几声，睁开眼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千旭，我我死了吗？”
千旭一惊，扳过他的身子一看，林远希脸色苍白如纸，唇色乌黑，眼睑青紫，这是怎么回事？
“远希兄，你还活着。你看，我们找到火雀羽了。你要坚持，我背你去镇里找大夫。”千旭慌乱地扶起林远希，背了起来。这个个子看起来比他高大的林远希此刻竟轻如片羽，他心下一惊，难道是腐魂水的关系
脚步一滞，朝那边走呢？
只听林远希在耳边又无力地咳了几声，道：“千旭，来不及了，那个腐魂水，凡人只要浸泡几个时辰就会毒入心骨，无药可解。”
“你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千旭嘴上这么安慰，可是心里已六神无主，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四周蜿蜒的群山，只有东边有一处缺口，难道那里就是谷口？
“咳咳”
“远希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千旭咬咬牙朝东走去。
“十岁那年，我给病危的母亲去悬崖上挖草药，不小心悬崖，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女姐姐所救，咳她给我包扎擦伤的血口子，问我疼不疼，还帮我采了那株还魂草。临走时，我问她怎么才能找到她？她只说她是崇胥山上的修士咳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忘了她长什么样，但是我一直记得当时的愿望——我要去崇胥山当修士，做一名大修士，这样我也可以像她一样走遍川泫大陆，救护那些需要救护的人。咳咳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了，不过也够了，至少我为之付出了努力千旭，蓝鲛鳞和帝女珠在我房间床榻下的锦盒里”
微弱的气息扑在千旭耳根让他心里发慌。
“远希兄，你不要说胡话了，现在火雀羽也找到了，三物一齐，你便可以得偿所愿了。”
林远希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兀自力不及气地说道：“千旭，我料定你不是凡人之躯，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从腐魂洞中活着出来的事，他们会把你当成异类而杀害你。掌门能从靠近魔界之域的泾太池中将你救起，而你记忆尽失，一定有因由在其中，如今登门入室拜入崇胥才是你知道真相的唯一方法，希望你能拿那三物拜入崇胥，也可替我了却修行之愿。”
千旭何尝不知，不过这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
“咳咳千旭那边那边的旋云廊，带我过去”
千旭顺手看去，不过是一片乱石堆，不过他还是遵照他的意思走了过去。
“放我下来。”林远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身子颤抖着挣扎着。
千旭知道林远希命不久矣，也许他现在看到的幻象正是他人世间最后的美梦，他不忍再阻止他。
林远希踉跄了一下，朝那乱石堆走了几步，犹自沉静在梦中一般，目光灼灼，痴痴喊了声：“玉烟，你来了。”
一阵风过，不知何处飘来了无数梨花瓣，纷纷扬扬，为这天地更添一丝凄美之感。
林远希伸手接住一朵，花瓣在他苍白的手指上更加莹白若雪。他痴望着幻象中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道：“玉烟，你看，这花多像你，犹若天边雪。”
见此景，千旭只觉喉头一哽，眼眶一热，清泪已湿羽睫。
在他背后，更远处的密林中，重烨神色莫辨，凝视着他。
＊＊＊
千旭将林远希的尸体安葬在了他倒下去的地方——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梦结束的地方。
回到崇胥山后，困惑依旧在千旭心里挥之不去，林远希明明爱着玉烟，为什么还要躲着她？而且直到死，他也没有对幻象中的女子表露心迹。而玉烟看起来也似乎对林远希恨之入骨怨入骨髓，要是她知道林远希死了，会不会是幸灾乐祸大快她心呢？
“林远希！林远希，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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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烟站在花团锦簇c彩蝶翩跹的庭院中，看到忽然出现的千旭，显然带了几分惊诧与惊喜，自语道：“果真有人。”
她抢步上前，目光闪烁，问道：“林远希呢！一个月没见他的影子了，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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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烟那张犹如白梅盛开的玉脸上绽露的惊喜在渐渐消融，她眼睫不由颤抖了一下，道：“你们是不是去了火雀谷？林远希呢？”
千旭知道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但是他又不得不说，即便现在瞒着她，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真相，与其让她没有尽头地苦等，不如让她长痛短了。沉默片刻，他终于还是眼睛一闭，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
玉烟楞楞地看了他片刻，仿佛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接着，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好像一阵彻骨的冰水浇灌了她一身，脸色渐渐发白，眼神慌乱得似乎找不当依附点，最后她喃喃自语了两句：“我不信，我不信。”晃荡了下身子，向庭园外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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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烟依旧每天清晨来斗楼叫唤林远希，只是她那张狂放肆的声音里带了悲凉的颤音。
他们之间的故事千旭知道的并不多，可以说是毫不知情，所以他始终想不明白，将林远希视作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玉烟为何在林远希死后是最痛苦的一个，而将玉烟视作妖女避之不及的林远希为什么临死之前会惦记着她。
千旭本要将林远希的死禀明给宋执事，但是偶尔听几个外门弟子闲聊时，得知外门弟子其实并非真正属于崇胥宗门，不仅无法正式修习崇胥仙道剑法，连死后牌位也无法供奉在栖霞楼中，便打消了念头。
林远希走了，除了玉烟和他，谁也不曾留意，谁也不曾过问，就连宋执事也整日嘻嘻哈哈，训东斥西，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也是，崇胥山那么多优秀出色的入室弟子亲传弟子，谁会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呢？千旭的心忽然感到一阵冷飕飕，也许是雾水太凉的缘故吧。
千旭在旋云廊上清云扫雾毕，路过排云阁前的明目湖时，看到几个褐衣外面弟子聚在湖边交头接耳c指指点点，便按捺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你们看，你们看，又跟过来了！”
“真神奇，难道它们是眷侣？”
千旭挤进去一看，原来湖中有赤青两条大鱼，那条青鱼已经上钩，可能是为了让大家看个尽兴，那个钓鱼的弟子并没有把他钓上来，而是在水中拉拽来拉拽去。神奇的是，那条赤鱼一直跟着那条青鱼游，不时用身子蹭那条青鱼，不舍不弃，甚是亲昵。
“宏逸，你把他拉上来看看，那条红鱼会怎么做？”
那唤作宏逸的弟子，将钓竿拉起，青鱼扑腾乱颠到了湖边的草丛中，而大家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那条赤鱼身上，却见那条赤鱼也破水而出，不顾一切地腾跃到了湖岸上。
“沧海桑田乾坤颠，生死相随不负君。”人群中不知谁吟了这一句。
千旭环顾了一下这些对着那两条鱼七嘴八舌的弟子们，发现不远处，玉烟面色沉静地站在阳光中。
那日之后，玉烟再没来过斗楼。
几日之后，他听人说起青窦峰有个入室女弟子私自下山被除了名。后来又听说有个去火雀谷寻火雀羽的外门弟子竟在火雀谷的乱石堆中发现那名女弟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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