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多情员外薄命郎
好不容易在唐公公面前演完一场戏，史家夫妻做好收尾工作，天已经蒙蒙亮了。二人正要就寝的时候，忽然听见家丁来报：“不好啦，死人啦！”
夫妻俩急忙赶到大门口，果然见到一条死尸横在地上。
史玉香慌了神，只好请出万能小叔子王初一。
王初一闻讯赶到现场，见到地上的尸体，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开启毛利小五郎模式，围着尸体来回查看。
只见这人年约四十左右，穿得甚为体面。他衣衫上下有多处破损的痕迹，最打眼的是脖子上一条巨大的创口，几乎将整个颈部切掉。
王初一随口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史玉香答道：“我认得此人，是本地的乡绅梁员外。”
王应之沉吟片刻，问道：“会不会是昨夜唐公公来偷车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于是就杀人灭口？”
“不是死太监干的。”王初一摇头道，“他武功奇高，等闲之辈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行踪，无须杀人灭口……况且，这里应该也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史玉香奇道：“何以见得？”
王初一分析道：“他身上衣服有破损的痕迹，显然临死前极力挣扎了一番。他的脖子上挨了一刀，应该是致命伤……奇怪的是，伤口那么大，理应血流不止才对，为何附近的地面上都没有血迹呢？”
“原来如此。”夫妻两个恍然大悟，“看来是被人杀了之后，才把尸体拖到咱们家门口。”
这时，王初一又有所发现。他抬起尸体的右手，看见大拇指上有一圈白斑，而白斑居中位置一块菱形区域的肤色又显正常。
王应之奇道：“这是什么？”
王初一顿了顿，说道：“应该是指环一类的首饰，他经常戴在手上，所以被指环遮住的皮肤比其他部位更白，而中间的菱形应该是指环镂空的部分。”
史玉香点头称是，说道：“他的指环不翼而飞，看来是被人劫财，然后惨遭杀害。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又把尸体搬来了这里。”
就目前的推断看来，这的确是一宗劫财杀人案。可王初一在后世看了十年的《死神小学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不多时，知府大人带着一群衙差闻讯赶到史府门口，将尸体带走。
死者梁员外好歹也算本地的大户人家，官府也非常重视。虽然史玉香极力争辩，主张此案与史家无关，是有人故意陷害，但知府大人不依不饶，还是要请她去衙门喝杯咖啡，例行公事。
史玉香听说唐公公就住在知府大人的官邸，哪里肯答应？
王初一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大嫂放心去，唐公公中了连弩车里暗藏的迷烟，此刻功力尽失，不会加害于你，该怕的反而是他才对！”
史玉香心知小叔子极富智谋，闻言大喜，当即便随知府大人去了。
王应之忙了一宿，便先回房歇息了。王初一摆平了唐公公，心情大好，想去凤来楼跟表姐把酒言欢，却嫌时间早了些，只好在大街上瞎转悠起来。
兴许是知府大人的排场太大，沿途惊动了不少人家，尽管天色大早，街上便涌出了不少人。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这宗离奇的命案。
“听说梁员外昨天夜里被人杀了，死在史家门口！”
“会不会是史家的母老虎干的？以她的火爆脾气，杀几个人也不算奇怪。”
“我看不会！史家小姐如果动辄就要杀人，那王孔明与她朝夕相对，岂能活到今天？”
“我看也不像！梁员外风流倜傥，夜夜流连烟花之地，说不准是与人争风吃醋才招致杀身之祸。”
“王孔明畏妻如虎，倒活得安乐自在；而那梁员外妻妾成群、艳福不浅，结果却惨遭横祸……嘿嘿，做男人还是怕老婆的好啊！”
这些闲话听在耳里，王初一只觉得好笑。
听得众人议论，他心血来潮，便向路人问清了梁员外的住处，要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梁府门口，便见到门前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央站着六名妇人，下至十几岁，上至三四十岁，年龄有老有少，个个都是一副横眉怒目之色，对着伏在地上哭泣的一名女子指指点点，嘴里骂出来的话比某位超女评委还要难听。
地上的女子与王初一年龄相仿，虽称不上惊艳，倒也颇有姿容。面对其他人的指责，她一直哭哭啼啼，叫王初一看得有些心疼。
王初一向一名围观群众问道：“老兄，这什么情况？”
“看好戏呗！”那人嬉皮笑脸地答道，“站着的六个婆娘，都是梁员外的姨太太。”
王初一追问道：“地上那个呢？”
“也是梁员外的姨太太――八姨太，去年嫁过来的。”
“哦？”王初一奇道，“既然大家都是姨太太，为何单单只有八姨太不受待见呢？”
“老兄你是外地来的吧？别问了，多听听就明白了！”路人再不理他，全情投入到眼前的撕x大戏之中。
只听二姨太指着八姨太高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入咱们梁家，才不到一年时间，先是害死了大姐姐，现在就连老爷都被你克死了！”
其他几位姨太太也不甘示弱，不停地轮番辱骂，场景十分鬼畜，不禁让王初一想到苑琼丹率妓院群芳围攻包龙星的一幕。
只可惜八姨太没有包龙星的好口才，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哭着缩成一团，让人看得有些乏味。
二姨太骂够了，大手一挥，喝道：“姐妹们别说了，咱们抓她去浸猪笼，以慰老爷在天之灵！”
说完，几个姨太太一拥而上，扯头发、扯衣服，将可怜的八姨太一路拖着走。
“哎呀！各位姐姐，妹妹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吧……哎呀，疼！”八姨太娇弱的身子被地面蹭出血来，终于开口求饶了。
“岂有此理！”王初一本是看热闹而来，但见到一群悍妇围攻这个弱质女流，不禁怒从心头起，忍不住便要冲出去英雄救美。
“住手！”就在此时，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抢先一步，冲上前将八姨太一把拉起，挡在自己身后。
王初一定睛一看，心里既惊又喜：这个路见不平的仗义青年，竟然是自己的头号铁粉――书呆子韩谷玉！
韩谷玉怒目而视，梁家六位姨太一怔，倒也不敢继续拉扯。
八姨太扶住他的肩膀，语带哭腔地说道：“多谢……多谢英雄相救！”
韩谷玉急忙回过头，拉住八姨太的小手，颤声道：“碧莲，是我啊！我是韩谷玉，你不认识我了？”
“是你？”
八姨太先是吃了一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又慌忙甩开他的手，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不认识你！”
王初一倒也不笨，立马就看出这两个人确实是认识的。如今八姨太处境十分尴尬，又怕惹人闲话，才急于跟韩谷玉撇清关系。
二姨太久经情场，自然看穿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她冷笑道：“好哇，原来你不单是个丧门星，还是个狐狸精！亏老爷这么疼你，你居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找了这么个小白脸！”
八姨太立即争辩道：“二姐姐误会了，我跟这位公子素不相识！”
三姨太抢白道：“那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韩谷玉哑口无言，暗骂自己糊涂，一时冲动叫出了八姨太的闺名，自己本想救她，这下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八姨太忽然扑通一声跪倒，两手拖住了六姨太和七姨太，哭喊道：“六姐姐、七姐姐，你们倒是替小妹说几句公道话呀！”
六姨太和七姨太相顾一眼，面容甚是焦虑。她们与八姨太年龄相仿，平日里关系十分要好。八姨太入门后遭受过的刁难，她们也曾亲身经历过，倒也能够体谅她的苦楚。若非二姨太唆使，她们也不会跟八姨太为难。
可如今梁员外惨遭横祸，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年长的姨太太们说了算，她们又怎敢替八姨太出头？
二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扯开了八姨太的手，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二姨太喝道：“如今证据确凿，定是这对奸夫淫.妇合谋害死了老爷！还等什么？赶紧把这对狗男女拿下，一起浸猪笼！”
“且慢！”王初一终于忍无可忍，阔步上前，一声怒喝震住了场中众人。
他喊这一嗓子，用上了高深的内功，震得众人晕头转向、耳膜生疼，一时间无人敢应。
“王……王老师？”韩谷玉见了救星，当时便激动得泣不成声，“你大发慈悲，救救碧莲吧！她是无辜的！”
王初一心中不禁叹气道：“傻小子，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跑来搅和什么？”话虽如此，却不知说的是韩谷玉，还是他自己。
二姨太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又来一个？好哇！姚碧莲，你究竟还有多少个姘头？”
八姨太据理力争道：“二姐姐，小妹做事但求无愧于天地良心，我与这二位公子都是清清白白，你可别冤枉好人！”
“不错。”王初一向前逼了一步，“捉贼要拿赃，捉奸要在床，你们口口声声说八姨太背夫偷汉，有谁亲眼瞧见了么？”
他这么向前一步，梁家众位姨太太被他的气势所慑，吓得急忙后退。
二姨太抹了一把汗，不依不饶地说道：“好，这事姑且不论！但这个死丫头嫁进来之后，不遵妇道，却是人所共知！”
姚碧莲躲在王初一身后，仿佛有了几分底气，立即回嘴道：“你说我不遵妇道，又有何凭证？”
“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日前老爷看上了城西烟花巷里的一个娼妓，想要娶她过门……”二姨太捶胸顿足，指着姚碧莲骂道，“而你身为人妇，竟然在老爷面前大进谗言！”
“呵呵，有了八个姨太太还嫌不够，还想娶第九个？”王初一强忍笑意说道，“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家老爷不对，八姨太劝他不要纳妾，这也是情理之中，敢问何罪之有？”
“是么？”二姨太双手叉腰，冷笑不止，“你不妨自己问她！”
姚碧莲一脸羞愧，低声说道：“这位公子，你弄错了。我没有劝老爷不要纳妾，反而极力赞成他迎娶九姨太……”
“神马？”王初一和韩谷玉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众人都在嘲笑王初一，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跳出来英雄救美，结果闹了个乌龙。
一片笑声中，只听姚碧莲幽幽说道：“常言道，夫为妻纲。老爷是一家之主，我身为妾室，凡事自然要遵从老爷的心意。众位姐姐嫌弃九姨太出身不好，怕辱没了梁家的名望，劝老爷不让她过门，那也是情有可原。但老爷日夜流连于烟花之地，对那九姨太朝思暮想，又怕妻妾失和，不敢娶她进门。我见老爷为情所困，心里实在不忍，就劝他早日纳妾……”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方知此女心性纯良，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韩谷玉见她对亡夫如此死心塌地，心情甚是复杂――一半是钦佩，一半是绝望。
王初一对这个花心的梁员外没有好感，但见姚碧莲如此大方得体，懂得处处以丈夫为先，心里只觉得羡慕嫉妒恨。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王初一下定了决心，在众人面前扔下一句话，“既然梁员外已经身故，而你们又容不下八姨太，那就不要干涉她往后的生活了！”
七姨太出声说道：“这样也好……从今往后，八姨太与咱们梁家两不相干便是！”
姚碧莲心知七姨太这是借故放过自己，朝她给去一个友善的眼神。
二姨太哪里肯依？喝道：“这可不成！害死了老爷，说走便想走？我这就去报官，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打入大牢！姐妹们，咱们去衙门！”
在二姨太的带领下，梁家众位姨太太推开人群，朝衙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六姨太和七姨太悄悄地给姚碧莲塞了一些银两，匆匆说了些话，便也跟着去了。
“看来梁家的女眷，也并非全是不讲理的恶婆娘。”王初一感慨了一句，便领着二人走了。
虽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重逢，但师生两个不见了一段日子，自然有许多话说。
韩谷玉仗着小黄瓜的神速，比王初一早几日赶到襄阳。他怕被唐公公发现，连客栈也不敢投宿，只好在城郊一间破庙里露宿了几日。
话说这天他鼓起勇气，来到城里打探王初一的下落。若是寻不着这位人生导师，他就只好启程回乡，从此做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却不料在街上撞见梁家众位姨太太起哄，更没想到可怜的八姨太，居然就是自己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女伴！
原来姚碧莲跟韩谷玉两家世代为邻，双方家长本来已经为他们定下了亲事，只等韩谷玉考取功名、衣锦还乡，二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
只可惜命运多舛，姚碧莲被一名匪徒掳走，转而卖到了襄阳，成了梁家的丫鬟。因她颇有姿色，得到梁员外垂青，要纳为妾室。姚碧莲举目无亲，只好从了对方，成了梁家的八姨太。
听这对落难鸳鸯叙述往事，王初一不禁想起了行踪成谜的未婚妻，眼圈一红，感慨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们经历重重磨难，如今得以重逢，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我……”说着说着，已是情难自已、泣不成声。
姚碧莲不明所以，但韩谷玉知道他这是触景生情，急忙安慰道：“王老师不要担心，你这般菩萨心肠，师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王初一自觉失态，急忙抹去眼泪，正色道：“臭小子我问你，姚姑娘迫不得已，才嫁给了那个梁员外，你会不会嫌弃她？”
韩谷玉吓了一跳，忙道：“我韩谷玉指天为誓，从今往后一定全心全意爱护姚碧莲，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容她受半点欺负！如违此誓，天打……”
“行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姚碧莲捂住了他的嘴，面上柔情似水。
王初一心怀大慰，笑道：“姚姑娘，这小子愣头愣脑，但是有情有义，想必不会辜负你。我先前反而担心，你嫌弃他出身低微，会看不上他……如今看来，倒是我这个当师傅的多虑了，哈哈哈哈哈！”
虽然招惹了唐公公，无法再上京考取功名，却无意间寻回了一段好姻缘，韩谷玉心中也是欢喜无限。他领着王初一来到自己暂居的破庙，将小黄瓜牵了出来。
韩谷玉在王初一跟前三跪九叩，一脸感激地说道：“王老师，当日多亏你赠马之恩，救了我这条小命……如今我便将这匹宝马还给你，祝你从今往后一帆风顺、一马当先，早日与师娘团聚！”
小黄瓜在韩谷玉脸上舔了舔，仿佛有些不舍。
“好你个畜牲，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跟这傻小子建立起了超友谊的关系！”王初一笑骂道，“既然如此，我就把它送给你们，助你们早日回乡吧！”
“这……”
韩谷玉还在犹豫，姚碧莲说道：“听你师傅的吧，如今梁家要捉拿我们，没有这匹千里好马，脱身实属不易。”
王初一赞道：“还是徒弟媳妇有见识，是个贤内助！”
韩谷玉恍然大悟，与姚碧莲一起爬上马背，朝王初一再三拜别。
正当他要策马离去的时候，一群官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破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官差喊道：“大胆犯人，居然敢畏罪潜逃！还不快快下马？”
王初一一夫当关，拦住一众官差，喝问道：“你说他是犯人，可有凭证？”
官差被他的气势压住，不敢动手，只是斥道：“梁家的几位夫人来衙门报官，说这对狗男女私通，合谋杀害了梁员外！”
王初一决意保全这对落难鸳鸯，寸步不让地回道：“我再问一句，有何凭证？”
为首的官差亮出一个染血的荷包，说道：“我们查明，这小子连日来躲在这间破庙里面，而这个带血的荷包就是在附近的林子里发现的……经过证实，便是梁员外随身之物！”
“什么？梁员外是在这附近被杀的？”王初一心头一颤。
他气势一弱，众官差便一拥而上，将韩谷玉和姚碧莲双双拿下，扬长而去。
心知事态不妙，王初一急忙策马赶回史家。
他当然不相信韩谷玉会杀人，他只是害怕。
韩谷玉如今身陷大牢，而唐公公就在知府大人家中，万一被死太监知道此事，韩谷玉还有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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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玉香慌了神，只好请出万能小叔子王初一。
王初一闻讯赶到现场，见到地上的尸体，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开启毛利小五郎模式，围着尸体来回查看。
只见这人年约四十左右，穿得甚为体面。他衣衫上下有多处破损的痕迹，最打眼的是脖子上一条巨大的创口，几乎将整个颈部切掉。
王初一随口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史玉香答道：“我认得此人，是本地的乡绅梁员外。”
王应之沉吟片刻，问道：“会不会是昨夜唐公公来偷车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于是就杀人灭口？”
“不是死太监干的。”王初一摇头道，“他武功奇高，等闲之辈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行踪，无须杀人灭口……况且，这里应该也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史玉香奇道：“何以见得？”
王初一分析道：“他身上衣服有破损的痕迹，显然临死前极力挣扎了一番。他的脖子上挨了一刀，应该是致命伤……奇怪的是，伤口那么大，理应血流不止才对，为何附近的地面上都没有血迹呢？”
“原来如此。”夫妻两个恍然大悟，“看来是被人杀了之后，才把尸体拖到咱们家门口。”
这时，王初一又有所发现。他抬起尸体的右手，看见大拇指上有一圈白斑，而白斑居中位置一块菱形区域的肤色又显正常。
王应之奇道：“这是什么？”
王初一顿了顿，说道：“应该是指环一类的首饰，他经常戴在手上，所以被指环遮住的皮肤比其他部位更白，而中间的菱形应该是指环镂空的部分。”
史玉香点头称是，说道：“他的指环不翼而飞，看来是被人劫财，然后惨遭杀害。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又把尸体搬来了这里。”
就目前的推断看来，这的确是一宗劫财杀人案。可王初一在后世看了十年的《死神小学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不多时，知府大人带着一群衙差闻讯赶到史府门口，将尸体带走。
死者梁员外好歹也算本地的大户人家，官府也非常重视。虽然史玉香极力争辩，主张此案与史家无关，是有人故意陷害，但知府大人不依不饶，还是要请她去衙门喝杯咖啡，例行公事。
史玉香听说唐公公就住在知府大人的官邸，哪里肯答应？
王初一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大嫂放心去，唐公公中了连弩车里暗藏的迷烟，此刻功力尽失，不会加害于你，该怕的反而是他才对！”
史玉香心知小叔子极富智谋，闻言大喜，当即便随知府大人去了。
王应之忙了一宿，便先回房歇息了。王初一摆平了唐公公，心情大好，想去凤来楼跟表姐把酒言欢，却嫌时间早了些，只好在大街上瞎转悠起来。
兴许是知府大人的排场太大，沿途惊动了不少人家，尽管天色大早，街上便涌出了不少人。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这宗离奇的命案。
“听说梁员外昨天夜里被人杀了，死在史家门口！”
“会不会是史家的母老虎干的？以她的火爆脾气，杀几个人也不算奇怪。”
“我看不会！史家小姐如果动辄就要杀人，那王孔明与她朝夕相对，岂能活到今天？”
“我看也不像！梁员外风流倜傥，夜夜流连烟花之地，说不准是与人争风吃醋才招致杀身之祸。”
“王孔明畏妻如虎，倒活得安乐自在；而那梁员外妻妾成群、艳福不浅，结果却惨遭横祸……嘿嘿，做男人还是怕老婆的好啊！”
这些闲话听在耳里，王初一只觉得好笑。
听得众人议论，他心血来潮，便向路人问清了梁员外的住处，要去一探究竟。
刚走到梁府门口，便见到门前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央站着六名妇人，下至十几岁，上至三四十岁，年龄有老有少，个个都是一副横眉怒目之色，对着伏在地上哭泣的一名女子指指点点，嘴里骂出来的话比某位超女评委还要难听。
地上的女子与王初一年龄相仿，虽称不上惊艳，倒也颇有姿容。面对其他人的指责，她一直哭哭啼啼，叫王初一看得有些心疼。
王初一向一名围观群众问道：“老兄，这什么情况？”
“看好戏呗！”那人嬉皮笑脸地答道，“站着的六个婆娘，都是梁员外的姨太太。”
王初一追问道：“地上那个呢？”
“也是梁员外的姨太太――八姨太，去年嫁过来的。”
“哦？”王初一奇道，“既然大家都是姨太太，为何单单只有八姨太不受待见呢？”
“老兄你是外地来的吧？别问了，多听听就明白了！”路人再不理他，全情投入到眼前的撕x大戏之中。
只听二姨太指着八姨太高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入咱们梁家，才不到一年时间，先是害死了大姐姐，现在就连老爷都被你克死了！”
其他几位姨太太也不甘示弱，不停地轮番辱骂，场景十分鬼畜，不禁让王初一想到苑琼丹率妓院群芳围攻包龙星的一幕。
只可惜八姨太没有包龙星的好口才，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哭着缩成一团，让人看得有些乏味。
二姨太骂够了，大手一挥，喝道：“姐妹们别说了，咱们抓她去浸猪笼，以慰老爷在天之灵！”
说完，几个姨太太一拥而上，扯头发、扯衣服，将可怜的八姨太一路拖着走。
“哎呀！各位姐姐，妹妹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吧……哎呀，疼！”八姨太娇弱的身子被地面蹭出血来，终于开口求饶了。
“岂有此理！”王初一本是看热闹而来，但见到一群悍妇围攻这个弱质女流，不禁怒从心头起，忍不住便要冲出去英雄救美。
“住手！”就在此时，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抢先一步，冲上前将八姨太一把拉起，挡在自己身后。
王初一定睛一看，心里既惊又喜：这个路见不平的仗义青年，竟然是自己的头号铁粉――书呆子韩谷玉！
韩谷玉怒目而视，梁家六位姨太一怔，倒也不敢继续拉扯。
八姨太扶住他的肩膀，语带哭腔地说道：“多谢……多谢英雄相救！”
韩谷玉急忙回过头，拉住八姨太的小手，颤声道：“碧莲，是我啊！我是韩谷玉，你不认识我了？”
“是你？”
八姨太先是吃了一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又慌忙甩开他的手，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不认识你！”
王初一倒也不笨，立马就看出这两个人确实是认识的。如今八姨太处境十分尴尬，又怕惹人闲话，才急于跟韩谷玉撇清关系。
二姨太久经情场，自然看穿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她冷笑道：“好哇，原来你不单是个丧门星，还是个狐狸精！亏老爷这么疼你，你居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找了这么个小白脸！”
八姨太立即争辩道：“二姐姐误会了，我跟这位公子素不相识！”
三姨太抢白道：“那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韩谷玉哑口无言，暗骂自己糊涂，一时冲动叫出了八姨太的闺名，自己本想救她，这下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八姨太忽然扑通一声跪倒，两手拖住了六姨太和七姨太，哭喊道：“六姐姐、七姐姐，你们倒是替小妹说几句公道话呀！”
六姨太和七姨太相顾一眼，面容甚是焦虑。她们与八姨太年龄相仿，平日里关系十分要好。八姨太入门后遭受过的刁难，她们也曾亲身经历过，倒也能够体谅她的苦楚。若非二姨太唆使，她们也不会跟八姨太为难。
可如今梁员外惨遭横祸，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年长的姨太太们说了算，她们又怎敢替八姨太出头？
二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扯开了八姨太的手，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二姨太喝道：“如今证据确凿，定是这对奸夫淫.妇合谋害死了老爷！还等什么？赶紧把这对狗男女拿下，一起浸猪笼！”
“且慢！”王初一终于忍无可忍，阔步上前，一声怒喝震住了场中众人。
他喊这一嗓子，用上了高深的内功，震得众人晕头转向、耳膜生疼，一时间无人敢应。
“王……王老师？”韩谷玉见了救星，当时便激动得泣不成声，“你大发慈悲，救救碧莲吧！她是无辜的！”
王初一心中不禁叹气道：“傻小子，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跑来搅和什么？”话虽如此，却不知说的是韩谷玉，还是他自己。
二姨太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又来一个？好哇！姚碧莲，你究竟还有多少个姘头？”
八姨太据理力争道：“二姐姐，小妹做事但求无愧于天地良心，我与这二位公子都是清清白白，你可别冤枉好人！”
“不错。”王初一向前逼了一步，“捉贼要拿赃，捉奸要在床，你们口口声声说八姨太背夫偷汉，有谁亲眼瞧见了么？”
他这么向前一步，梁家众位姨太太被他的气势所慑，吓得急忙后退。
二姨太抹了一把汗，不依不饶地说道：“好，这事姑且不论！但这个死丫头嫁进来之后，不遵妇道，却是人所共知！”
姚碧莲躲在王初一身后，仿佛有了几分底气，立即回嘴道：“你说我不遵妇道，又有何凭证？”
“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日前老爷看上了城西烟花巷里的一个娼妓，想要娶她过门……”二姨太捶胸顿足，指着姚碧莲骂道，“而你身为人妇，竟然在老爷面前大进谗言！”
“呵呵，有了八个姨太太还嫌不够，还想娶第九个？”王初一强忍笑意说道，“这事本来就是你们家老爷不对，八姨太劝他不要纳妾，这也是情理之中，敢问何罪之有？”
“是么？”二姨太双手叉腰，冷笑不止，“你不妨自己问她！”
姚碧莲一脸羞愧，低声说道：“这位公子，你弄错了。我没有劝老爷不要纳妾，反而极力赞成他迎娶九姨太……”
“神马？”王初一和韩谷玉大惊失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众人都在嘲笑王初一，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跳出来英雄救美，结果闹了个乌龙。
一片笑声中，只听姚碧莲幽幽说道：“常言道，夫为妻纲。老爷是一家之主，我身为妾室，凡事自然要遵从老爷的心意。众位姐姐嫌弃九姨太出身不好，怕辱没了梁家的名望，劝老爷不让她过门，那也是情有可原。但老爷日夜流连于烟花之地，对那九姨太朝思暮想，又怕妻妾失和，不敢娶她进门。我见老爷为情所困，心里实在不忍，就劝他早日纳妾……”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方知此女心性纯良，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韩谷玉见她对亡夫如此死心塌地，心情甚是复杂――一半是钦佩，一半是绝望。
王初一对这个花心的梁员外没有好感，但见姚碧莲如此大方得体，懂得处处以丈夫为先，心里只觉得羡慕嫉妒恨。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王初一下定了决心，在众人面前扔下一句话，“既然梁员外已经身故，而你们又容不下八姨太，那就不要干涉她往后的生活了！”
七姨太出声说道：“这样也好……从今往后，八姨太与咱们梁家两不相干便是！”
姚碧莲心知七姨太这是借故放过自己，朝她给去一个友善的眼神。
二姨太哪里肯依？喝道：“这可不成！害死了老爷，说走便想走？我这就去报官，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打入大牢！姐妹们，咱们去衙门！”
在二姨太的带领下，梁家众位姨太太推开人群，朝衙门的方向疾行而去。
六姨太和七姨太悄悄地给姚碧莲塞了一些银两，匆匆说了些话，便也跟着去了。
“看来梁家的女眷，也并非全是不讲理的恶婆娘。”王初一感慨了一句，便领着二人走了。
虽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重逢，但师生两个不见了一段日子，自然有许多话说。
韩谷玉仗着小黄瓜的神速，比王初一早几日赶到襄阳。他怕被唐公公发现，连客栈也不敢投宿，只好在城郊一间破庙里露宿了几日。
话说这天他鼓起勇气，来到城里打探王初一的下落。若是寻不着这位人生导师，他就只好启程回乡，从此做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却不料在街上撞见梁家众位姨太太起哄，更没想到可怜的八姨太，居然就是自己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女伴！
原来姚碧莲跟韩谷玉两家世代为邻，双方家长本来已经为他们定下了亲事，只等韩谷玉考取功名、衣锦还乡，二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
只可惜命运多舛，姚碧莲被一名匪徒掳走，转而卖到了襄阳，成了梁家的丫鬟。因她颇有姿色，得到梁员外垂青，要纳为妾室。姚碧莲举目无亲，只好从了对方，成了梁家的八姨太。
听这对落难鸳鸯叙述往事，王初一不禁想起了行踪成谜的未婚妻，眼圈一红，感慨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们经历重重磨难，如今得以重逢，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我……”说着说着，已是情难自已、泣不成声。
姚碧莲不明所以，但韩谷玉知道他这是触景生情，急忙安慰道：“王老师不要担心，你这般菩萨心肠，师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王初一自觉失态，急忙抹去眼泪，正色道：“臭小子我问你，姚姑娘迫不得已，才嫁给了那个梁员外，你会不会嫌弃她？”
韩谷玉吓了一跳，忙道：“我韩谷玉指天为誓，从今往后一定全心全意爱护姚碧莲，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容她受半点欺负！如违此誓，天打……”
“行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姚碧莲捂住了他的嘴，面上柔情似水。
王初一心怀大慰，笑道：“姚姑娘，这小子愣头愣脑，但是有情有义，想必不会辜负你。我先前反而担心，你嫌弃他出身低微，会看不上他……如今看来，倒是我这个当师傅的多虑了，哈哈哈哈哈！”
虽然招惹了唐公公，无法再上京考取功名，却无意间寻回了一段好姻缘，韩谷玉心中也是欢喜无限。他领着王初一来到自己暂居的破庙，将小黄瓜牵了出来。
韩谷玉在王初一跟前三跪九叩，一脸感激地说道：“王老师，当日多亏你赠马之恩，救了我这条小命……如今我便将这匹宝马还给你，祝你从今往后一帆风顺、一马当先，早日与师娘团聚！”
小黄瓜在韩谷玉脸上舔了舔，仿佛有些不舍。
“好你个畜牲，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跟这傻小子建立起了超友谊的关系！”王初一笑骂道，“既然如此，我就把它送给你们，助你们早日回乡吧！”
“这……”
韩谷玉还在犹豫，姚碧莲说道：“听你师傅的吧，如今梁家要捉拿我们，没有这匹千里好马，脱身实属不易。”
王初一赞道：“还是徒弟媳妇有见识，是个贤内助！”
韩谷玉恍然大悟，与姚碧莲一起爬上马背，朝王初一再三拜别。
正当他要策马离去的时候，一群官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破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官差喊道：“大胆犯人，居然敢畏罪潜逃！还不快快下马？”
王初一一夫当关，拦住一众官差，喝问道：“你说他是犯人，可有凭证？”
官差被他的气势压住，不敢动手，只是斥道：“梁家的几位夫人来衙门报官，说这对狗男女私通，合谋杀害了梁员外！”
王初一决意保全这对落难鸳鸯，寸步不让地回道：“我再问一句，有何凭证？”
为首的官差亮出一个染血的荷包，说道：“我们查明，这小子连日来躲在这间破庙里面，而这个带血的荷包就是在附近的林子里发现的……经过证实，便是梁员外随身之物！”
“什么？梁员外是在这附近被杀的？”王初一心头一颤。
他气势一弱，众官差便一拥而上，将韩谷玉和姚碧莲双双拿下，扬长而去。
心知事态不妙，王初一急忙策马赶回史家。
他当然不相信韩谷玉会杀人，他只是害怕。
韩谷玉如今身陷大牢，而唐公公就在知府大人家中，万一被死太监知道此事，韩谷玉还有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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