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_童养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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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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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敬慧仪很支持自己的小姐妹在贺征面前“高贵冷艳做个人”可当她看到沐青霜捏着两个描金甜白瓷小瓶就要往外走时立刻额穴猛跳,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

  “这位大小姐”敬慧仪头疼不已反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三更半夜你去男同窗的学舍给人送药?!”

  沐青霜茫然回望着她:“才正戌时不算太晚啊。”

  甲班人自来有挑灯夜读的习惯令子都绝不会睡这么早的。

  “这不是人家睡没睡的问题!”敬慧仪狂翻白眼,“你个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去不相熟的男同窗学舍自己想想合适吗?”

  沐青霜认真地眨眼想了片刻:“还成吧?我会记得先敲门不会直接进去的。”

  夏夜天热,少年郎们回到各自学舍后于着装上难免会……清凉些。这道理她懂。

  “也不是敲不敲门的问题!”敬慧仪抬起手掌猛拍自己的额心,“这大半夜的,你贸贸然去学舍找他,是个人都会误以为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啊。”

  “那纪君正不也是男的?他摸黑给你送樱桃来怎不怕人误会?”沐青霜理直气壮地反问。

  “君正是我未出三服的表弟跟亲弟弟都没差多少有什么好误会的?!”敬慧仪忍不住在她额角轻戳两下“你和令子都什么关系?那能一样吗?”

  利州风俗无论堂亲、表亲,凡未出五服者皆为血亲同宗,不通婚姻、不缔情缘,都做亲生兄弟姐妹般坦荡相处。

  而敬慧仪与纪君正未出三服,这血缘极近,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

  “哦,倒也是,”沐青霜点点头,“那我明早去仁智堂再给他。”

  见她开悟听劝,敬慧仪松了一口气,转身扑到自己的床上。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摊上这么个小姐妹,瞧这操不完的心哟。

  讲武堂仿行军规制,各班按月抽签排定朝食次序,轮流进饭堂用餐。

  这个月甲班负责抽签的人点儿背,抽到朝食最末轮次。待他们用餐结束,三两结伴穿过仁智院的垂花拱门时,院内早已没了泼天闹腾的气势,清静得都快赶上道观佛寺了。

  毕竟立夏过后一日热过一日,晨风也没法驱散无处不在的燥闷,再皮的猴子都不愿在外多逗留,全躲回各自讲堂了。

  贺征与齐嗣源并肩走在同窗中,边走边低声说着事。

  在长长的回廊下走了没多远,前头的同窗们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频频回首,向交谈中的贺征与齐嗣源投来兴味目光

  主要是看着贺征的。

  贺征脚下一滞,抬眼就见沐青霜迎面而来。

  她惯爱着红衣,今日是一袭清凉的金红冰丝齐腰襦裙,外罩浅杏色素纱蝉衣。

  随着她干脆利落的身影移动,薄纱宽袖扬起澄澈风华,恰似一枝覆着晨露的蔷薇,明艳凛凛。

  俏丽小脸上徐徐浮起浅笑,在夏日晴光里如临水照花,使人望之怦然。

  贺征脚下似被灌了铁水般挪不动步子,高长身量绷得笔直,腰身挺拔如参天白杨。

  “你这不解风情的,也不怕伤了沐大小姐的心。”齐嗣源忍笑握拳抵在唇边,带着三分怜悯七分起哄低声道。

  沐青霜隔三差五总会蹦跶到贺征面前,有时塞些吃的用的,有时只嘘寒问暖说会儿话,说来并无出格举止。可这姑娘只要一见贺征,笑眼里就满是藏不住的星星,其心思热烈坦荡,任谁都瞧得出她的企图。

  偏贺征铁板一块,从不见有什么回应,总是冷冷清清板着个脸。长久下来,甲班同窗们都忍不住要对沐青霜心生不忍了。

  贺征没搭理齐嗣源的调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嗓子,淡淡撇开头。

  眼角余光却总不争气地要往她的来处溜去。

  昨夜这姑娘撂下狠话说夏季长休之前不会再理他,这使他忐忑了整夜。

  此刻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他重重抿紧薄唇,强令自己的唇角不许上扬。

  对沐青霜,他知道自己挺混蛋的。

  理智上他很清楚,不该放任她亲近自己,不该让她那本可以安稳喜乐的人生与自己纠缠太深,否则才真是害了她。

  可沐青霜这个姑娘,从来就不存在于他的理智中。

  她是一束裹了厚厚糖霜的光,张狂霸蛮地照进他本该阴暗苦涩的年少。

  她是他少年心事里璀璨甜美的秘密,也是他拿不起放不下和璧隋珠。

  贺征喉头滚了好几滚,到底没抵住心中野望的煎熬,强做镇定地转回脸来,任由自己的目光一路向着她匍匐而去。

  沐青霜打老远就瞧见人群中的贺征了。

  青衫少年高出旁人大半头,偏又那样一张惹人注目的脸,实在很难忽视。

  不过她今日决心要做出个人样,绝不再像从前那般没骨气地自打脸。

  说不理你就不理你的,哼哼。

  沐青霜一手捏一个小药瓶,迈开步子错身行过贺征侧畔。这一幕让回廊下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尤其是贺征。

  沐青霜却并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异样,径自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令子都面前。

  “疯子都,我……”

  沐青霜在瞧见令子都的正脸后突然噎住,半晌后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谁这么不江湖?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呢?”

  捧腹间,她抬手示意,令子都便随她走出人群,站到长廊外侧的台阶处。

  令子都的长相偏于雅正温和,只是如今尚在少年,五官、气质还未彻底落成模样,只隐约能见出一点谦谦君子的风采。

  他是内秀不爱出风头的性子,不知底细的人总会误以为他身无长才、柔善可欺。

  刚入学那阵,纪君正就被他这斯文假象迷惑,校场骑射时叫嚣着要与他较量,结果在他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神技下败得一丝颜面也不剩。

  那天从校场出来时,纪君正咬牙切齿地说过,“真想一拳砸碎他脸上那弱不禁风的假象”。

  此刻令子都的眼角添了一处淤青,唇角也有暗红新伤,稍显狼狈的模样倒是如了纪君正的夙愿。

  见令子都似乎面有赧色,沐青霜收起笑意:“好了好了,没笑话你。不就打架打输了么?不丢人。大不了挑茬再打一架把场子找回来就是。”

  以往她时常跟着兄长沐青演出入军营,见多了同伴之间一时拳脚相向一时又勾肩搭背的场面,倒也不觉这算多大个事。

  令子都淡淡扭头,忍不住轻笑:“不找了,这场子我丢了也是正该,谁让我先对你下黑手呢。”

  他朝贺征的背影努了努嘴,又道:“也算替你报仇了啊。”

  沐青霜一愣,旋即清了清嗓子,杏眸弯成了甜月牙:“哦。”

  看来是昨夜贺征得知令子都将她推下水的事了。

  旁人总见着贺征对她冷冷淡淡,便都说她没出息上赶着不做人。但其实呢,感情这种事,必定是有来有往才会羁绊愈深的。

  这些年来,若非贺征在许多旁人不易察觉的事上对她极尽维护、甚至无声纵容,她又怎会深信自己与他是互属的呢。

  她甜滋滋的偷笑模样晃得令子都心中莫名一悸:“你……找我有事?”

  “哦对,找你有事的,”沐青霜摊开双手,将两个描金甜白瓷小瓶递过去,“原想着昨日在校场上你被我的箭伤到了,就送这药来赔礼。这下可好,你脸上的伤也用得着。”

  夏日晴空下,精致小巧的瓷瓶在少女嫩生生的掌心闪着温柔光华。

  令子都垂下眼帘,扬唇轻笑:“校场实训难免有失了准头的时候,你又不是有心的,赔的哪门子礼?”

  “你管我赔的哪门子礼?给你就收好,废什么话!”

  娇脆嗓音凶凶的,宛若龇牙亮爪子的小猫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令子都噙笑,小心地从她掌中取走那两个小瓷瓶,“多谢。”

  沐青霜摆摆手,转身刚要走,这才想起贺征与令子都刚打了一架,令子都脸上的伤都还新鲜着呢。

  于是赶忙回头叮嘱:“这药很灵,只需一点点就能好。你用不完的,记得分些给……用得着的朋友啊。”

  令子都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点了点头。

  沐青霜还是不放心,退回半步,压低嗓音又道:“朋友之间打打闹闹是正常的,若是记恨就不江湖了。”

  “我倒是很愿意江湖一点,”令子都笑意古怪地抬了抬下巴,“可阿征这会儿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江湖。”

  沐青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贺征乌眸冷得像冰块,那脸色黑得,啧啧,像被雷劈焦了一般。

  就这么短短几个字,都像是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得了这回答,沐青霜丝毫没有要发脾气的迹象,这不但出乎贺征的意料,连她自己都露出一个略带诧异的僵笑。

  看来,在赫山讲武堂求学这两年,她虽于课业上荒嬉敷衍,却也并非毫无长进。

  至少,如今的她已能做到“猝然临之而不惊”。

  沐青霜缓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两年之约,这么快就到了啊。”

  其实那张点兵帖大半被压在檀木盒子下,只露出小小一角,可她却只扫了一眼,就立刻认出来了。

  因为这模样的点兵帖,贺征在两年前就已得到过一张,却被她蛮横夺去,付之一炬。

  那时她自作聪明地提出缓兵之计,以当初的所谓“救命之恩”做筹码,与贺征定下了两年之约。

  当初她言之凿凿地承诺过,若两年后贺征仍初心不改,她会放他离开。

  此刻想想,两年前那个十三四岁的沐青霜,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短短两年时间,就足以撼动眼前这个少年执着的信念。

  待沐青霜按捺住狂肆翻涌的心绪,缓缓睁开眼时,杏眸明亮潋滟,有薄薄水光澄澈。

  “我差一点……”她唇角轻扬起一个微涩的笑弧,“就赢了,对不对?”

  虽她也说不出自己差的是哪一点,但她就是相信,这两年里的某些瞬间,贺征的心一定曾真真切切因沐青霜这个姑娘而悸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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