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对峙_边月满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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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对峙

  “他妈的……真是晦气!”

  刘睿影看着安明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很少说脏话,着实是被逼迫到了极点,这才爆发了出来。

  想想这次来漠南,要比前一次去西北更让人难受、憋屈……

  西北那边虽然有强势的定西王霍望,但他至少是个王爷,知道规矩,也懂得规矩。退一万步来说,他还对擎中王刘景浩心里存着三分忌惮,所以对刘睿影的查缉司身份有所顾忌。

  即便是后来去了震北王域的博古楼,那一群酸腐的读书人,虽然没什么心胸,但他们却最好面子。没有面子的事儿,或者是他们觉得会丢面子的事情,决计是不会做。

  哪怕心里有点啥,面上也一定会保持和平,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格局。

  不计较小事,只论大事,但这种所谓的格局很虚伪,真正的格局应该是心底而发,自然的显露出来,不用什么人去称赞,那不过是他们浑然天成的罢了。

  而所谓格局者,都是极其在意旁人的褒贬,并没有那么纯粹的想法,显得十分虚伪且假面。

  对待每个人,他们脸上都挂着百种表情,甚至最亲近的人都看不出。

  这样想想,反而是在博古楼中刘睿影最是轻松。

  漠南世家纵横,同一世家中还派系林立,互相之间看不顺眼。这群蛮族中人则更是毫无规矩道义,亦或是当真如安明所说的那样,刘睿影是个局外人,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没有被大漠所接受的人,就无法理解这其中的规则。

  刘睿影骤然从一个规则中进入到另一个规则里,就像是一个在大漠上生活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搬到了海边,定然是有诸多不适。

  刘睿影现在感觉很是迷茫……

  原本的想法正在一点点落空,这让他觉得极为颓败。

  以为蛮族中人原始,未开化,只要威逼利诱得当,就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当初智集长兴在自己手里的时候,用他来交换解药。

  但现在他发现蛮族中人部落的部众们的确是简单蠢笨,可这些智集,盟主,丝毫不好对付……

  他们经常出入下危城,有些甚至还到过中都。

  使得他们对王域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刘睿影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

  何况在这里刘睿影所拥有的名头没有丝毫作用,什么诏狱、查缉司,对于蛮族中人而言,还不如一袋花椒,一锅烟丝有价值。

  刘睿影仰头望天,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显然还没有天上的亮光澄澈,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鼻腔中划过许多细小的颗粒。

  这些颗粒应当是被沙暴所扬起,但因太过于细小,所以还未落地的砂砾。

  但这种感觉却让刘睿影莫名的有些上瘾,吸了几次后,连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再看看那厌结部落近在咫尺的营地。

  再晦气的事,也还得面对。

  进入营地,刘睿影翻身下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几口炖肉的大铁锅,还在冒着热气。

  其次就是蝴蝶的手。

  她的手在刘睿影还未下马时,就接过缰绳,将马牵着,走到营地后的马厩里。

  刘睿影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巧,就站在营地入口处。

  但他知道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缘由。。

  至于巧合,只是个说辞罢了。

  人在精神中,总是得给自己虚构出来些许美好的存在,不然的话,又有几个人能坚持的下去?

  蝴蝶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酒壶,边走边喝。

  “你为什么这么爱喝酒?”

  刘睿影跟在她身后,奇怪的问道。

  “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为什么要站在营地门口。”

  蝴蝶头也没回的说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营地的门口。”

  刘睿影说道。

  “为什么?”

  蝴蝶对刘睿影如此笃定的语气来了兴趣,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

  “你在等人。”

  刘睿影回答道。

  “这个不算。”

  蝴蝶摇摇头,转过身重新朝前慢慢走着。

  “怎么不算?难道这不是原因?”

  刘睿影追问道。

  蝴蝶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接着说道。

  “门口这地方,要么离开,要么是归来。不管走或者留,终究都是要人送,要人等的。”

  蝴蝶说道。

  刘睿影想了想,觉得蝴蝶说的十分有道理。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但却没有人这样思考过。

  不过蝴蝶这样说,倒也变相的证明他的确是在等人。

  而且等的是谁,刘睿影也知道。

  “他去了哪里?”

  蝴蝶问道。

  “你说谁?”

  刘睿影反问道。

  蝴蝶白了他一眼,觉得刘睿影在明知故问。

  其实刘睿影的确是没有反应过来,蝴蝶问的这么突然,他根本没有和安明联系起来。

  “不用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蝴蝶轻蔑的说了一句。

  刘睿影这样的行径,她很是看不起……

  稍微觉得自己知道了点什么,就能借此以为可以拿捏住别人。

  就和有些土财主暴发户一样,机缘巧合赚了钱,甚至还是从赌桌上赢来的,立马就找不到北,觉得全天下都没有他厉害。什么事情,自己都能一条道走下去给蹚平了。

  她没有想到刘睿影也是这样的人,同样刘睿影也不知道自己却是被蝴蝶如此误解……

  一直到马厩中,把马拴好在桩子上,两人之间都没再说一个字。

  蝴蝶犹如泄愤一般,用力的抽拉了几下缰绳,然后又朝着马脸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这才算是解气。

  “安明应该是去了白慎部落。”

  刘睿影终究是反应过来蝴蝶说的是谁。

  这里他唯一关心的人应当就是安明。

  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感情,蝴蝶只会询问和安明有关的事情。

  果然!

  蝴蝶听到这句话之后,本来要喝的酒,酒壶也悬停在半空,胳膊僵直了好一阵子,微微颤抖了几次,这才重新放下。

  “他还是去了……”

  蝴蝶喃喃自语道。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先前做好的所有准备还是无济于事。

  蝴蝶强行镇定了片刻,重新拿起酒壶,仰脖猛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太大,太长。

  以至于刘睿影一直在等这酒汤从她的嘴角里流出来。

  可等了很久这一幕都没有发生。

  而酒壶已经空了……

  蝴蝶用衣袖擦了擦了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毕竟还是个姑娘,这样粗鲁的行为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把酒壶别再腰间,蝴蝶带着刘睿影朝营地中央走去。

  厌结部落的营地不大,所有的营帐修建的很是紧凑。这便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逼仄狭窄的巷子。

  蝴蝶走的显然是一条近路。

  但到底是不是,刘睿影也不敢确定。

  这样的巷子,要还不是近路的话,刘睿影就想不通走这里的必要。

  在即将走出巷子前,蝴蝶转头对刘睿影说:

  “锅里的肉,你知道都是什么吗?”

  刘睿影点点头。

  “难道一点野猪肉都没有?”

  “有,不过能不能碰到得看运气。”

  蝴蝶说道。

  “你吃了吗?”

  刘睿影接着问道。

  蝴蝶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酒壶,继续转过身朝前走。

  营地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

  厌结和长兴坐在桌子一侧,白慎一人独自坐在另一侧。

  桌上杯盘狼藉,全都是被啃的精光的骨头。

  中央摆着一个大盘子,里面还有不少肉。

  刘睿影仔细看了看,这盘子里的肉都是野猪肉无疑。不过这桌子的确不是谁都能坐下来的,蝴蝶说得靠运气也不算错。

  厌结看到刘睿影,目光有些微的停顿。

  紧接着便大笑站起,迎着刘睿影走来,连连拍着肩膀说道:

  “兄弟,怎么现在才回来?”

  “沙暴太大,迷了路。”

  刘睿影也笑着说道。

  这样的谎话根本骗不住厌结,然而他却不知道厌结也不是真心发问,却是为了给坐在桌旁的白慎一个交待。

  当然,这不代表白慎就会相信。

  事实上,在沙暴中迷了路这样的借口,在漠南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并不是说,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很多,甚至多到每次沙暴都会有人迷路。

  之所以说这借口是个笑话,是因为没有一个在沙暴中没迷路的人,还能活着回来,告诉别人自己晚到的原因是因为如此。

  所有在沙暴中迷路的人,永远都留在了沙暴里。

  或许日后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但没有人知道这个机会是几天,还是几十年。

  厌结对刘睿影的这个借口不置可否,热情招呼他入座,还用自己的独臂给刘睿影倒了一杯酒。

  本以为这样的敷衍足以糊弄过白慎,谁知他皱着眉头,颇有些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记得兄弟是骑着马去的,对吧?”

  刘睿影回到道:

  “正是。”

  “这就奇怪了……”

  白慎故作思考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白慎盟主觉得哪里奇怪?”

  刘睿影问道。

  眼下这个局面,厌结是不会开口相帮的。

  说到底,刘睿影还是个外人。

  兄弟不过是个场面上的叫法。

  他再讨厌、痛恨白慎,可白慎毕竟还是蛮族中人,是他的同胞。

  要是厌结强行为了刘睿影出头,得罪白慎算不了什么。但白慎和他身边的人却是会把这件事传扬出去,最后厌结反而落了个吃里扒外的名声。

  这些部落中的高层蛮族,明里暗里和王域中人以及下危城里的世家们接触,但这些决计不会让那些普通的部众们知道。

  就和那些世家在下危城里让所有人对蛮族同仇敌忾一样,其实蛮族也是用的同样的办法来维系自己的统治。

  “马是最能记住路的。厌结盟主的马都是经过调教的,按理说不会迷路才对。”

  白慎说道。

  刘睿影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了一半。

  “王域中有句话,叫做老马识途。不过这记住路的前提是老马,厌结蒙着来这里的马,都是年轻力壮。就和人一样,小孩子玩心重,对其他的事情就没有那么上心。就算是记住了,一时间忘记也是情有可原。”

  刘睿影说道。

  “而且几匹马,好像都是厌结盟主才从下危城里的马贩子手里买来的,说不定还没有顾上调教。对大漠上的沙暴估计也是第一次见。”

  白慎被刘睿影这一通话说的没了脾气……

  双方就这样平静的僵持着。

  长兴的身子稍稍朝旁侧让了让。

  相比于厌结,他的心思更加细腻,更能体会到这般平静之下的惊天骇浪!

  突然,当啷一声!

  白慎面前的酒杯突然碎成了两半!

  切口极为光滑,平整。

  像是用锋锐的刀锋和剑刃切开的一般。

  然而这张桌子坐着的四个人里,却没有一个人拔刀出剑。

  这酒杯就如此莫名其妙的裂开了……

  没有人看清这个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同时又对这是到底如何发生的心知肚明。

  尤其是长兴。

  他隐晦的抬了抬眼角,正是对着刘睿影的方向。

  刘睿影平静依旧。

  眼神,举止,言语,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仿佛那酒杯并不是碎裂在自己面前一般,而是碎裂在千里之外的中都城,查缉司大院中,诏狱里的“三长两短”堂一样。

  又仿佛他早就知道这酒杯就会在什么时候碎裂,碎裂成什么样子。

  对于一件自己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的确是用不着故作惊诧。

  但刘睿影并不想和白慎动手。

  他要做的,是让白慎知难而退,不要再步步紧逼般的为难自己。

  这一招,算是出招,也算是无招。

  就看白慎自己怎么想。

  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寂静……

  刘睿影看到营地里的红柳从中,躲藏着一只圆滚滚的鸟儿,因为天光大亮的原因已经醒来。锁着脖子,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寂静中,本来不大的声音,顿时变得极为刺耳。

  白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将面前的酒杯碎块拨弄到一旁,说道:

  “这酒杯真是太不结实了……方才只稍微用了点力气,碰杯时凶了点,竟然就开裂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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