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回 累愚衷弄笛遣幽怀 谙情思策马赠双珮 上_孽海情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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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回 累愚衷弄笛遣幽怀 谙情思策马赠双珮 上

  话说赵漭亲奉了百幅《璇玑图》来探访沈白。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沈白正在里间睡中觉。赵漭便在堂里与菀菊说起闲话来,却听内室里沈白一声惊叫,菀菊忙向赵漭赔了罪,方入了内室。

  菀菊道:“还不起来?光王在外头等着呢。”见那翠玉短笛落在了地上,便捡起来放好。

  沈白星眼微饧,粉腮晕红,只望着帐顶发愣,喃喃了半晌,方问道:“他来做什么?”

  菀菊将帐子挂了,禁不住取笑道:“梦见什么了?怎的那么大的声响,如今又似块木头了!光王他自然来给你送东西了!”说着取了漱盂,服侍沈白漱口。

  沈白漱了口,又揉揉眼睛,轻轻道:“菀菊哥哥,我梦见那个青蓉山碰见的道人了。”

  菀菊将霜白兰草纹夏衫取了下来,又见他颈上痒痕未退,便取了两个香囊出来,笑说道:“他乡遇故知确是喜事,你怎就叫唤起来了?”

  沈白把梦里二人鸣琴弄笛,衷肠互诉的事说了,又怏怏的道:“正在兴头上,也不知怎的他便不见了,我团团的找,竟不见他的踪影。”

  菀菊摸摸沈白的鬓发,道:“不妨的,有缘定会再入梦的。”

  沈白思索了一番,也觉有理,只兀自吟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

  菀菊将布老虎枕下的和田玉并蒂青房长生缕取出来,笑道:“这样怕是要着凉的,还不快起来。”说着,又唤青蕖倒了水来,伺候沈白洗漱更衣。

  话说赵漭坐在堂内,听见沈白念道那诗句,不觉接了下去:“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忽的一闪神,竟是大觉不详,忙忙止住了思绪。

  沈白更了衣便出来见客,菀菊也便退下了。赵漭见沈白腰间的宝相缠枝琉璃带上,竟还缀着两个玉镂雕梅花香囊,不觉心里一动,便笑说道:“雪童今日怎的配了香囊,嫌身上还不够香么?”

  赵漭取笑捉弄,沈白自然十分生气。而次数多了,沈白察其并非恶意,笑说两句也就开解了。只是这一回赵漭轻浮无礼不说,更是触及痛处——若不是这一身天香,他怎会出谷苦行千山万水!怎会北上孤峰清修一世!又怎会与华彤相隔万里!一时间心头火起,将赵漭往日的好处烧得一干二净,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将他视作了知己!

  思及此,沈白心中五味陈杂,又如火炙刀搅,两相催逼,便随手扯下腰上的香囊,用力砸到赵漭身上,恨恨道:“你走罢,我再不见你!”说着眼圈一红,便拂袖往内室去了。

  这幅光景,赵漭着实是始料未及,心下讶然非常,可他又哪里知道沈白心中所愁所怨所恨所悲之处,便不禁愣了半晌。又见沈白撂下狠话,悲愤而去,赵漭也顾不得礼数了,直直跟着沈白进了里间,作揖告罪,低身下气,颇为狼狈。

  一见始作俑者也进了来,沈白愤恨悲哀至极,所见之处,竟无一物可一纾胸中闷气。

  忽见琴桌上放着鹤望,便觑了赵漭一眼,冷笑道:“巴巴的进来作甚,这一应物什都奉还与你,你我自此便互不相欠了!”说着将那琴并着护套、香炉,连带几本琴谱都一一塞到赵漭怀中。

  赵漭慌忙接了,虽闷自不解,见沈白竟是动了真格,不由得惊慌至极,只好生抱着鹤望,围着沈白,赔礼再三。

  沈白哪里肯听,只将他推出屋外,冷冷望着他,眼底含着泪花,将落未落,竟是恨之欲死的意思。赵漭不由得悔恨交加,只是委实束手无策,便长叹一声,索性告辞去了。

  赵漭走了,对着寂寞轩窗,湫漻帘帐,屋子里也再无别人,沈白孤立堂中,也不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见案上留着罚抄的诗图。一个字凤舞龙飞,一味豪气,到仿佛是拘在一张纸里似的。

  因想起赵漭平日里放肆惯了的,这等玩笑也不只一两回了,而今日这回不过是自己小性迁怒于他,又口出断交之言,已闹得无法收场了。

  又见那桌上的茶还是热的,遂大感聚难散易,人情善变,渐渐惆怅伤怀不尽。扭头回了内室,见梅花几子上放着那根翠玉短笛,便拿了来放在唇间,呜呜咽咽吹弄起来。

  却听曲调凄凄,五音切切,含哽带涩,茹泣吞悲,竟是创深痛巨,催人肠断!

  只是再无故人连珠妙语,劝解愁思;也无知音遥遥相合,试遣幽怀;更兼长路慢慢,前途渺渺,无疑倍添寥落惨凄,情到深处,沈白再隐忍不住,竟弃笛掩泣,痛不成声。

  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菀菊便煎了药回来了,堂内却空无一人。进了里间,沈白俯在床上,抱着布老虎静静流泪,菀菊心下不由大惊,忙用手绢给他擦泪。

  再看屋内竟是狼藉一片,平日里赵漭送来的物什尽数没了,就连琴桌上的鹤望也无踪无影,方知竟是闹得断交了。

  菀菊自然知道大约又是赵漭出言不逊,才闯出了大祸来。只是不知赵漭说了什么,沈白竟如此了。菀菊也不便细问,只伺候沈白洗漱更衣,只道:“公子何必伤心,不过是个无赖王爷,为了他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沈白一听竟哭了,却又说再不和赵漭一处了,菀菊只是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哄着服了药,又陪着玩了一会子解股才算完。

  却说赵漭从沈白那里出来,怏怏的回了自个儿屋里,一脚踹开了门,扬声道:“长乐!把这些放到书房里去!”见当差的是未央,便问长乐去了何处。

  未央回答说:“回王爷的话,长乐出门办货了。”因见赵漭捧了一大堆物什,还道赵漭又去采买新鲜玩意儿了,便恭谨的用双手承接。

  赵漭嘱咐了两句,便负手入内。未央跟在他后头。见了那把用束袋束得严严实实的琴,不觉笑道:“恭喜三爷又得了雅物!”赵漭径自入了书房,便歪在椅上,闷自纠缠。

  未央放了东西回来,但见赵漭面上似有隐忧,便试探说道:“三爷,莫不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

  赵漭回想前事,正是一肚子的闷气无处撒,见未央送上门来,开口便骂道:“愈发会当差了?连茶也忘了伺候,还当不当我是主子!”

  未央听了,顿时面如纸色,忙忙跑到外头唤了个小厮取滚水来,又是泡茶倒茶不提。

  赵漭吃了一口茶,又嫌泡得不好,竟顺手将茶碗往地下一掷,打了个粉碎,泼了一地的云山梅梗。

  这云山梅梗,乃江都上贡之品。据说这茶树生性固执,只长于云山千里野梅之中,枝结连理,根盘亲密。故连着寻茶、择茶、采茶要整整三年才炮制出两斤,故尽数入宫,市多伪造。云山梅梗四品俱全,且冲泡之法,也简单得益,醒茶之后,便出色极易,不比枫露、琼尖娇贵,且十泡之后又有余香清清,故有诗云:“山天共缥碧,拂岸一潮清。”

  只是这茶于诸多贡茶之中,也只奇在难得一处。论茶形,不及雪顶拢翠纤雅袅娜;论茶色,不及玉枝松萝柔嫩艳滑;论茶味,不及滁西老眉鲜醇甘厚;论茶香,不及胥母碧螺清馥丰远;其出汤之后,更不及敬亭绿雪万中之一。故有诸茶珠玉在前,云山梅梗虽价比黄金,在皇宫之中也不过是件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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