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披衣主月子都冠宠 褪脂除环樊姬绝粒 上

　　话说赵澄冒大不韪，仓卒逼宫。赵洌得讯，忙命承修出宫求援，便延沈馥至秘道口。谁知祸不单行，又报说舞雩宫走水，便赶忙出殿救驾。东面火光冲天，映着沉黑天幕，更显得宫阙九重，勾心斗角，阴气森然。便在这时，羽林卫鱼贯而入，直将他逼回殿内。赵澄高举令牌，由李祥斋迎着入了大殿。随后皇帝被抬了进来，灰头土脸，气息奄奄。赵洌顿觉心沉谷底，恨懑交迸，尚未戟指痛骂，已被五花大绑，封住口舌，甚是干净利落。赵洌居高临下，朗声道：“皇四子纯睿端王洌，听罪！父皇重病，国之不安，是为不孝不察。外患未清，人民离乱，实属无能无智。二罪并举，如何担当监国大任？”又向皇帝道：“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父皇退位让贤，清明国本，不使天下质疑。”皇帝颔首，李祥斋便向内书房走去。这时，却听两声咳嗽，一个虚弱声音传来：“不劳烦了。”遂见宝鞘挑帘而出，铿锵落地，一只雪白的足颤巍巍点在玄色冰纹地砖上，仿佛一颗露珠就着月色滴落深潭，平白的教人心尖一颤。原来这魂魄绝望垂死，肉身倒因吸足了仇恨的精血，蜕出一副艳鬼皮囊来。众人先是一惊，继而痴住，唯有皇帝和赵洌二人痛心不已。赵澄瞠目结舌，继而恨恨道：“果真是个千古绝色，可惜便宜了父皇。不过今时今日，却不怕他落不到我手上！”沈馥拄剑喘了半晌，方摸出圣旨。李祥斋忙道：“御华身子不好，还是奴才来罢。”沈馥亮剑出鞘，虽步履蹒跚，气势却是迫人，“尚方宝剑在此，谁敢上前！”只引得一片唏嘘，便听锒铛乱响，大半卫兵都弃械而跪。赵澄看得心旌荡漾，但觉胸口一股热火烧得正旺，只大步上来，抬脚便将李祥斋踢了一边，冲沈馥笑道：“御华劳累了，还是小王……”沈馥肃目凝眉，呵斥道：“跪！”赵澄被他妙目一瞪，心里怦怦然，倒觉得吃了蜜似的，也依言跪了。一时黑压压跪倒一片，沈馥宣读道：“夫政惟通变，礼贵从宜；利在因民，义存适要。朕感天召，韶华无与，应凝神静虑，偃息大庭，称太上皇。皇九子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才备文武，量吞海岳，必能克承大统，当着为新帝。奈其年幼，皇四子洌当为摄政，欣妃封镇国夫人垂帘。冀王公卿士，各尽诚节，戮力同心，倾力辅佐。公告内外，咸使闻之。”李祥斋奉上龙袍，遂听山呼万岁，震天动地。礼毕，沈馥将圣旨丢入火盆，笑道：“劳累一宿，还不请太上皇早些歇息么？至于摄政王，还请迁回玉鉴宫，谨遵臣子本分。”赵澄大悦，“不错，摄政皇兄且移居玉鉴宫。眼下舞雩宫走了水，恭请父皇……”沈馥截言道：“还请老皇上暂居玉鉴宫。李公公要侍奉新帝，便着小印子前去伺候罢。”赵澄也觉别无不妥，只命照办。一时人都散了，沈馥微一欠身，以示告退。赵澄将他扯到怀里，嘿嘿一笑，道：“你为何帮朕？”沈馥道：“我可不是帮你。”便步入寝殿。赵澄听得迷惑，看得发痴，又想方才怀中纤韧如柳，柔腻同玉，别有一番绝妙滋味，心道：“难怪父皇、三哥都念念不忘，果真是个尤物！”便快步跟了进去。便见珠帘浮光，纱幔似雾，那妙人却在榻上躺了。赵澄忙撩了帘子，举目看时竟是呆住。沈馥缓缓屈肘，支住柔颈，伸出一指，轻轻一勾。赵澄顿觉心痒难耐，忙扑上去。竟不想沈馥顺势一骑，已将他压住，又凑上去啃他的耳根，正是呵红如醉，趁热打铁，“尝闻远东之地，子承父妾乃是族制，若是到了大瑞却是骇人听闻。不过，本君身为男子，可不是什么妾……”便依依覆上唇来。赵澄仰面朝天，浑身大酥，更觉一股奇香扑鼻钻脑，便想往日里见着的娇娃艳妇已是不少，纵然风姿撩人，可与这沈馥一比，竟都成了庸脂俗粉，灰肌枯骨。陡地一样东西渡进嘴里，竟像是活的一般，径直滑入肚内去，赵澄心里一慌，问是何物。沈馥勾唇笑道：“是穿肠毒药，你信是不信？”缓缓换褪了衣衫，下手制住他要害肆意把玩。赵澄神魂早荡，眼下只觉一股子燥热上脑，发了狠心，哪里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只恨不得立刻尝一尝这销魂滋味。沈馥则予取予求，仿佛飘飘摇摇的一根水草，双手更化了柔情索，忽轻忽重，却只勾得紧紧。赵澄如疯似狂，杀红了眼，几欲将身下人生吞活剥。情迷意乱，颠鸾倒凤之间，忽地想起一句话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看怀中人，眸子仿佛两泓月下的清泉，直勾勾对着他，竟把十分的冷揉作了十二分的艳，几欲摄其心魄。赵澄心中惊艳，又激动得发抖，“你……究竟是不是人？”沈馥啃着指节，蹙眉轻吟，待到云收雨散，方吃吃笑道：“我不是。”赵澄一听，复又腰间火起，将他抱了满怀，恶狠狠的道：“你是个妖精！”便欲二度交缠。沈馥却将他推了，披衣道：“皇上正值年少，龙体要紧。”赵澄握住他指尖，搓揉把玩了一番，送到唇间一吻。沈馥格格乱笑，忽觉腰间一沉，赵澄翻身而上。沈馥轻声嘤咛，嬉笑就范，亦是从善如流，花样百出。赵澄兴致蓬勃，势如狼虎，调笑道：“亚父也这般服侍父皇？”沈馥媚眼如丝，腻声轻哼，虽是弱体难支，偏又似一尾鱼撩拨不停，迎来送往，欲推还就，复来一番高塘欢会。渐近极乐，赵澄气喘如牛，魂飞天外，只在尽头方化了一句低吟：“真怕死在你身上。”沈馥轻轻一笑，柔声哄道：“别怕。”赵澄犹在回味，忽觉头晕目眩，嗓子眼翻涌出一股腥甜来，不等开口，已喷出一团黑血，登时惊惶失措，扼住沈馥脖子逼问：“那是什么？你让我吃了什么？”沈馥笑得妖媚诡异，指头轻轻搔在他手腕上，幽幽的说：“皇上九五至尊，何必这般惊恐，不过是……一只小虫罢了。”赵澄寒毛卓竖，忙在胸腹上乱摸，正欲叫人，便觉一点冰凉抵在喉头。却是一枚银簪。沈馥凑上去，在他冰凉耳尖一吮，“皇上莫怕，本君这儿也有一只。”便见一条丑陋毛虫自他腹底蠕过，痕如桃花，迹似流星。赵澄何曾见过这等妖异光景，顿觉魂飞魄散，咿呀乱叫。沈馥心里不耐，随手取过小衣塞了，微微笑道：“此蛊得来不易，自然比皇上的涣神散精妙许多。只可惜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故此皇上才会这般受苦。不过，本君并不想为难皇上，只想请皇上了本君一个心愿。”赵澄一听，如蒙大赦，自是点头如捣蒜。沈馥道：“皇上真是爽快人，只是本君尚有一言在先。眼下皇上与本君生死一体，本君素来体弱，还请皇上担待。而皇上若有闪失，自也不怕本君逃了去。”赵澄闻言，顿时汗出如浆，连连颔首，连憎恨的气力也无，只想早日了了这桩横祸，将这尊佛爷供起来便罢。沈馥见他乖巧，也觉省事不少，便附耳明说了。虑及自身安危，赵澄只觉通体冰凉，但想着眼前绝色，又酥了一半，忙忙满口应承。又说这边厢，皇帝赵洌双双软禁玉鉴宫。赵洌叹道：“原先儿臣已将他送入秘道，不想他还是回了来。方才也实在凶险，也亏得雪童机敏。”皇帝心如刀绞，苦不堪言。赵洌见状兴悲，盘算半晌，方低声劝道：“承修已经出宫，不日王将军便可入京。父皇大可放心。”皇帝置若罔闻，回想今夜一番变动，五内俱焚，不禁痛哭，半晌方道：“眼下形势有异，音讯恐也难通。皇位事小，国家事大，若是此番变动传至绥西，恐怕军心动摇。而漭儿死讯若传入朝中必有大动。舜华已经连夜出宫，沣儿、润儿……”赵洌忙道：“儿臣已暂托庄妃抚养。”皇帝起色稍缓，道：“如今还应尽快送纯儿出宫，祥斋随朕多年，自会想到这一层。”二人商量半晌，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一时小印子进来请安告罪。听闻沈馥纵火，赵洌方知沈馥报恩所指，不禁呆愣当场。而皇帝只觉轰雷贯耳，眼前一黑，已然栽倒。赵洌忙掐他人中，只听皇帝喃喃：“他竟要杀朕……他竟要杀朕……”送走御医，服侍皇帝歇下，赵洌心绪难平，只命小印子进来，问清原委。小印子见皇帝这般情状，如何再敢有一丝隐瞒，便将灵蛊之事也和盘托出。沈馥令小印子取来庄妃死胎，取其毛发、心、齿，令蝴蝶食用。后蝴蝶产卵于竹筒，便取其一剖腹藏之，日饲鲜血。小印子一壁说，一壁也是战战兢兢，“奴才见主子用这法子，也是心里疑怕，只是见主子身子一日好似一日，也……”赵洌心念百转，蛛丝虫迹，竟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赫赫然教人透骨冰凉。自沈馥漏夜而来，一切已势不可挡，恐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乃止。忽听晨钟三响，天际渐明，则更衣上朝。众人拱伏在地，呼声撼山动岳。赵洌环顾，文武果有大动，然尚不足乱国，方稍稍安心。他事已毕，赵洌满面哀容，道：“崇光王乃皇家血脉，报国身死，必迎回京都，风光大葬。”遂满堂惊哗，伤心一片。赵澄一惊，忙道：“此举甚善。三皇兄高风亮节，为国捐躯，自当如此。其他战死将士，也当厚待其亲。”平南王出列，含泪奏请以国礼厚葬。众人忙忙附议，跪倒一片。赵澄命准，又道：“既如此，便请玉茗君主持罢。”便见帘幕两分，出来一人，正是沈馥。但见他头戴金冠，素衣胜雪，如冰锷含彩，冷月疏香。朝臣一见，无不惊异非常，哑然痴立。一时间大殿之内，落针可闻，唯沈馥朗声领命，声如玉碎。赵澄见状，微有得色，又速速敛容，沉声道：“诸位还不拜见？”众人方如梦初醒，拱伏无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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