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受冷落轩运费猜疑 遭羞辱…_痴情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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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受冷落轩运费猜疑 遭羞辱…

  有惊无险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就在“攥手事件”的第二天,班主任欧阳老师站在讲台上,以严厉的责备的目光盯住轩运看了几分钟,然后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说:“咱们今天对座位再进行一些个别调整!”

  轩运很敏感地领悟到老师此举的原因所在,当然,张珊也心知肚明。她转过脸看了一眼轩运,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目光和表情透露着留恋和歉意。

  轩运带着自己的书籍和文具,从南边搬到了北边。彭辉坐在了张珊的后边,轩运则与秋燕成了同桌。

  这张课桌恰好就是原来他和张珊坐的那一张,明显的标志就是桌子的右上角用行楷字体镌刻着几句古诗,并且阴文的笔画都用红色圆珠笔进行了涂抹,因而使其显得更加鲜艳夺目。轩运在闲暇或无聊时,就时常看着这几句诗,品味一番。

  这是一天下午的自习时间,他写完作业后,感觉百无聊赖,于是就又开始了一番品味: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他轻声诵读了一遍,又痴痴地想了片刻,便扭过头问秋燕:“你知道这几句诗是谁写的吗?”

  秋燕低着头毫无表情地冷冷地说:“不知道!”

  轩运讨了个没趣。

  他尴尬地扭过头,拿起历史课本胡乱翻了起来。

  起初,轩运只是觉得这首诗缠绵悱恻,哀婉凄美。到了后来,他才深刻地憬悟到,命运在残酷地捉弄人的时候,总是会提前显示一些征兆。

  这首诗便是征兆之一。

  轩运的同桌李秋燕,她眉清目秀,肤如凝脂,浓密而柔软的头发,束成马尾状,黑色中又泛着淡淡的棕色的光。苹果似的圆脸,饱满丰润,如同一颗熟透了的葡萄,给人吹弹即破的感觉。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好像总隐含着忧郁和迷茫,薄而红润的嘴唇总是紧抿着,显得冷艳而沉静。她习惯性的表情是手托下颏,轻皱眉头。

  在秋燕的心目中,轩运不仅是个伶牙俐齿,唇枪舌剑,嘴巴不饶人的人,而且是个桀骜不驯,顽皮刁钻,非常不好惹,甚至于觉得他就像社会上的小混混一样,是个坏怂。当老师把这个“坏怂”安排到她身旁时,她的心里感到非常的郁闷和恐慌。但又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所以她只好采取尽量少搭话,少交往,能躲即躲,能避则避的策略。

  当然,轩运也明显地觉察到了秋燕对他的躲避和冷漠(他甚至认为秋燕厌恶他、鄙视他),当他看到秋燕总是扭着身子给他半个屁股一个后背的时候,他就感到费解,感到心里很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愤懑。他想,我又没招你惹你,咱们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冷漠和厌恶?他真想问问秋燕,但思来想去又觉得没法开口——怎么问呢?作为一个男生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一个女生:你为什么不理睬我、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漠和厌恶、为什么给我一个脊背半个屁股之类的话吧。于是他就只好憋屈着、纠结着,同时他还采取了以牙还牙,针锋相对的措施——和秋燕在一起时,他就把脸拉成驴脸,偶尔看她一眼也用的是白眼。而秋燕对此不仅置之不理,视而不见,而且对他的冷漠和躲避愈演愈烈——除了上课外,她多数时间都挤在别人的课桌上,简直就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着他。有一次,秋燕需要用现代汉语词典,轩运的就放在桌子中间,她却舍近求远到别处去借。当她拿着词典低着头走过来的时候,轩运眼睛看着别处,先是“嗯哦、嗯哦”两声,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我的词典里有屎呀还是有毒呀!”

  秋燕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低头翻开了词典。

  轩运既感到尴尬,又感到费解,更觉得愤懑。下课铃一响,他就沉着脸拿着一本课外读物走出了教室。

  人的情绪如同火山一样,压抑久了便会爆发,积聚太多就要释放。

  轩运回到宿舍,仰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很烦躁,于是又坐起来,拿了纸和笔,思索片刻,就填了一首《蝶恋花》:

  昔日彼此为陌路,萍水相逢,寒窗共苦读。

  未曾犯颜有唐突,冷若冰霜是何故?

  人生短暂一倏忽,花开花谢,只在朝与暮。

  不敢奢望笑意稠,但求莫把娥眉蹙。

  (冒昧问一下,我们无怨无仇,你为啥这样厌恶鄙视我,我难道真的就如此不堪吗?我感到很疑惑很纠结)

  不揣冒昧搅扰尚祈包涵见谅

  同桌

  写好后就趁着秋燕不在的时候夹在她语文课本的扉页里。上语文课的时候,秋燕便发现了这首小诗,她皱了皱眉头,看了两遍。轩运时不时偷觑她一眼,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只见她缓缓地抬起头,用好奇的、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他便立即回过头回避了她的目光。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回避着,于是又忐忑不安地再次回过头来。这时候,秋燕就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并清楚地发现他眼睛里蕴藏着的那种惶惑和渴盼。

  秋燕先是看着轩运,目光中饱含着理解与歉疚,紧接着,她紧抿的嘴唇缓缓开启,圆润的脸上荡漾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然后,她就用食指和中指压住纸片,轻轻地、缓慢地沿着桌面把它推到了轩运面前。

  轩运与秋燕坐在一起,遭遇了她的冷漠,感到很不舒服。但彭辉坐在张珊后边,却感到满心欢喜,兴奋不已。

  彭辉,中等个头,身材偏瘦,长方脸,蒜头鼻,招风耳,二八分头发型。他活泼好动,性格懦弱,遇恶人便点头哈腰,所以在初中时便获“哈腰”绰号,同学多称其“老哈”。

  彭辉的母亲叫朱霞,乳名丑女、丑丑,在柳树峪七制校教书。父亲彭东杰,柳树峪公社分管民政的副主任。他们夫妇虽然都聪明好学,学有所成,但其子彭辉却是个不肖之辈,他虽然没有像贾宝玉那样,生在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也没有贾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般的美貌,但见了美女便百般谄媚,提起读书就愁眉苦脸,这些倒是和贾宝玉很有些相似。朱老师为了能耳提面命,亲自把这个独苗的学习成绩抓上去,上六年级的时候,就把他从本村学校转到了自己任教的柳树峪学校。除了课堂学习之外,她每天晚上都会给儿子开小灶,吃偏饭——督促,辅导,讲解,责骂,吓唬,鼓励,哄劝……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心血,但收效甚微。就在彭辉初中毕业的前一个多月吧——那是一个雪花飘落的星期五的晚上,朱老师办公室的炉火旺旺地燃着,房间里温暖而舒适。她先是苦口婆心地给儿子讲了一番读书如何重要,怎样掌握学习技巧,怎样克制自己等等之类的话,又是打比方,又是举例子,真可谓谆谆教诲,不厌其烦。之后,她给儿子布置了一些作业,就到其他老师的房间聊天去了。

  当她再次回到自己办公室时,她气得差点儿吐出血来。

  她刚推开门,就发现彭辉慌里慌张地将一本书往桌子的抽屉里放。

  “辉辉,我看一下你的作业!”她走到彭辉旁边说。

  彭辉惊恐地看看母亲,把两个本子往桌子边上稍微移动一下。

  朱老师看着这两个本子,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数学只做了三道题,其中两道是错的;语文只写了四行字,还是缺胳膊短腿,踢脚耍拳。

  “这就是你的作业呀!”她气呼呼地把本子摔在了儿子的头上。

  彭辉赶紧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本子。

  “滚开!”朱老师抓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拽,他就趴在了地上。

  朱老师趁机立马拉开抽屉,发现有一本破旧的书,她拿起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啊!《少年维特之烦恼》,黄色……黄色读物呀!“黄色”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迅速地反复地出现——她“啪”地将书向儿子砸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砸向儿子的书里,突然又飞出了更加不堪入目的东西——一幅全裸少妇油彩画。

  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的双手在颤抖。她只觉得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噗通”一声,她瘫卧在了地上……

  第二天下午,彭辉母亲回到家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丈夫东杰。这位公社副主任,还没听妻子把话说完,就怒不可遏地对儿子拳脚相加。朱老师哭着拦住丈夫说:“别打了!别打了呀……”

  彭辉父亲住了手,扭过头气呼呼地说:“唉!——亏你妈的啥人啦,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哎……算了算了!七年级毕业就算了,给他找个临时工干去——狗日的,就不是读书的料——哼,是条毛毛虫怎么也变不成龙!”

  当然,这只是一时的气话,最终他们夫妇还是托熟人、找关系,硬是把这根独苗塞进了县立第一高级中学。

  柳树峪学校的刘校长,是个喜欢舞文弄墨之人。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先是开导劝说了朱老师一番,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首小诗。

  诗曰:父母捏个瓦罐,却求金钟之鸣。如此很敲猛打,罐破谁怜谁伤?

  难道彭辉真是个愚顽不灵之辈吗?非也!他虽然对学习兴致索然,一窍不通,但在讨好和追求女孩方面却无师自通,乐此不疲,即便蒙垢受辱,也能百折不回。张珊的千娇百媚,使他情思起伏,神驰心往。但苦于始终没有机会和她套近乎。如今,张珊就坐在他的前面,不仅可以近距离欣赏她窈窕婀娜的身姿,还可以闻到她让人陶醉的体香,甚至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乌亮的秀发。彭辉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帝的眷顾,天赐的良机。于是他总是搜肠刮肚,倍献殷勤,千方百计,投其所好。无奈张珊这只美艳绝伦却又颇为高傲的天鹅,对彭辉之流的癞蛤蟆,不是无动于衷,便是冷嘲热讽,甚至于奚落侮辱,毫不留情。

  这是星期三的一个课余时间,有些同学走出了教室,有些同学就在教室里或写作业,或看闲书。张珊坐在她的座位上看杂志,彭辉就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花生和几块奶糖放在了张珊面前,还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表情丰富地“嘿嘿”狎笑了两声。张珊扭过头,用一种嘲弄的蔑视的目光看了看彭辉,然后拿起杂志,像用抹布抹掉脏污的东西一样,将那些花生、奶糖“抹”到了地上。

  “哼!——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些里面包藏着什么让人恶心的污浊秽物……哈哈哈……”张珊一边用脚踩踏着地上的花生和奶糖,一边说着笑着。同学们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有的疑惑不解,有的掩嘴而笑,把彭辉弄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他当时的神态表情,如果能够拍照定格,那简直就是对“尴尬”一词最标准最经典的图解,一定能够流传千古。

  彭辉心里熊熊燃烧的一团火,就这样被张珊泼来的一盆冷水浇灭了。照理说,他应该彻底死了这条心。可是,他对张珊的爱欲恋情就像腊月的大葱,根枯叶烂心不死;又像冬眠的长虫,气温低了,便如死去一般,气温稍微回升,就蠢蠢欲动——他始终没有放弃过任何一次讨好张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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