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七八章 身在局中_一生孤注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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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七八章 身在局中

  这一日,锦夏使团与靖北王方面商议回访西京各项细节,就和约条款提前进行沟通,在友好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当天会谈,约定次日正式启程。代表华荣二皇子出使回访的,乃是王府詹事庄令辰庄大人及亲卫军统领倪俭倪将军。

  晚饭后,靖北王召开高层机密碰头会。

  桌案上平摊着大幅地图,子释趴在上边比比划划。看见军师和两位将军进来,点头打个招呼,一边接着冲长生道:“原来是涿州定武将军府里所藏,怪不得如此详尽精准,连一般郡县守备府衙都见不到。要说黄永参,拿得起放得下,也算是个人物……呀,找着了,应该就是这儿!”

  长生示意另外三人一起围上来。

  庄令辰奇道:“这里不是广丰郡么?”

  “庄兄可知,广丰郡何以名曰‘广丰’?”

  “广丰者,不是广茂丰裕之意?”

  “确是广茂丰裕之意。昔平武帝隆庆年间,曾于蜀北大兴水利,引河筑堤,开沟挖渠。建成之后,一曰广渠,一曰丰渠,二渠于岐山之阴交汇,广丰郡由此得名。”

  庄令辰迟疑:“广丰二渠,史籍所载,早有耳闻。但是,子释……据我所知,广丰郡只有一条小河叫做响水,你如何确定此地名来自当年广丰二渠?”

  “去年无意中得了几本方志……”子释指着地图上庄令辰提及的响水,“早在一百年前的记载中,丰渠已经不见身影。据推测,多半因为荒于疏导,泥沙淤积,沟渠堵塞,天长日久,便没了踪迹。大约八十年前,练江曾经大肆泛滥,连带整个水系各支流都有不同程度的改道现象,难民迁徙,居者四散,以致广渠的确切位置后人亦无法推知。时间一长,以讹传讹,再也没人说得清楚。”

  抬头看一眼几位听众:“我偶然读到一本方志里解说广丰郡得名来历,着意搜罗参照,基本可以断定,今日所谓响水,多半就是当初改道的广渠源头。由此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大致能够猜到当年丰渠的位置……”

  倪俭心道:“这个……蜀州还没打下来呢,要兴修水利也忒早了点儿吧……”不过殿下没说话,自然也就忍着不插嘴。

  “广丰郡南面,就是隔断蜀北蜀中的歧山。有一回,翻到某本地貌风俗考中一句话,说丰渠当年‘润泽歧山南北’,注解云‘或曰环绕歧山而南’。我们都知道,歧山东西横向卧,长达数百里,若沟渠环绕山脚而后流向南面,工程何等浩大!灌溉实效也必将大打折扣。从各类史籍所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看,昔日建造者们定然没有采用如此繁难的方案。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子释微微停顿:“丰渠应该是打通了歧山,这才得以灌溉山南大片土地。”

  长生和庄令辰同时敲响桌子:“打通了歧山!”

  “歧山南北纵向最薄的地方,直径仅一里左右。这样的位置,整个山体大约有三处。其中一处,就在广丰郡境内。所以——”子释停下来,歇口气,“所以,我们不妨这样假设:当初修渠的工匠们,在此地凿开山石,挖通隧道,将渠水引至山南。其后若干年,泥沙淤积,沟渠废弃,旧日渠道连同隧道都被堵塞掩盖,渐渐鲜为人知,终至湮灭。”

  庄军师兴奋得手指发抖:“这么说,只要把这条隧道清理出来,到西京的路程,足足缩短一半不止!”

  倪俭和虞芒眼睛唰唰放光:“当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啊!”

  长生看看身边人:“你成日忙着抄书,怎么想起来考据一条百十年不见的水沟?”

  “先是看了广丰郡的来历,从前没听说过,有点稀奇。后来有段时间……北边形势不太好,子周颇为担心。我读到有关蜀北地貌的内容,自然比较留意……”自嘲的扯扯嘴角,“你知道,一时上了瘾,总想印证自己猜得对不对……正好年底子周赴北边劳军,途经广丰郡,我便叫他实地瞧了瞧……”

  “这么说,子周也知道?”

  “他不知道。”

  长生侧头,恰与他目光相遇。

  “我没跟子周提这个——只说听闻歧山多歧峰,很感兴趣,叫他路过时帮我瞅瞅。”望着长生,“这是一条能袭不能守的捷径。不管向北……还是向南,总得有人能袭,才派得上用场。随便泄漏,稍有不慎,反可能引狼入室。”淡淡一笑,“当时我觉着,没准过几年,子周会有用上它的时候……现在……也不必提了……”

  听到“引狼入室”四个字,即使朴实如虞芒,都情不自禁有点不好意思。

  长生扶住他肩膀:“剩下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去歇着吧,好不好?”

  “还有几句话,要和庄兄说说。”

  庄军师肃然应了声:“是。”

  子释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素笺,递给庄令辰:“这份名单,每个名字后边写了点注释,庄兄到得西京,或许稍有裨益。毕竟庄兄才是执事者,我这些指手画脚空口白话,姑且看看。今夜看过,便麻烦庄兄烧了吧。”

  庄令辰双手接过,扫一眼:“这……”没料到他愿意且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意外又感动。多看两眼,暗暗心惊:靖北王的高深尚可推究,这一位,交道打得越多,越叫人难以捉摸,无从揣测。

  子释沉默一会儿,轻轻道:“这里头……有些人,非死不可。有些人,非救不可。有些人,非看严了不可……庄兄这一趟,须备不少底子,辛苦了。”

  不等庄令辰答话,长生已经应道:“你放心。该死的便死,该救的便救,该看严的一定看严——”说到这,目光往纸面扫过,却没看到那个最扎眼的名字。一句话在喉头打滚:“别的人都罢了,只有那一个,我定要叫他……”终究忍住。往下咽的时候,倒刺一路从嗓子划到肚子里。

  子释抬头看他:“如果……非死不可的,跟非救不可的,是一家子,怎么办?如果,非死不可的,与你沾亲带故无怨无仇,甚至贴钱出力大献殷勤,怎么办?你觉得,凭什么,可以断定一个人非死不可呢?”举起双手放到面前,“长生,我只做这一次,决定什么人……非死不可。以后再有这种破事,我可不管了……”

  长生顿时把那杀心执念通通抛却,紧握住他的手:“你不用管,我来管,我来管就好……”

  “那我先去睡了,你忙吧。”

  “我陪你。”见他满面倦容,无精打采,完全比不得早晨起床时的开心模样,心疼更兼后悔,直接抱起来往内室走,“不想这些烦心事了,睡一觉就好。睡醒了,就都好了……”

  这边三位自觉将王爷此种举动归结为照顾病号,渐渐习以为常。等殿下身影消失,庄令辰招呼另外两人:“二位将军,咱们这就来商议商议,怎生寻出这条隧道,好好利用罢。”

  长生默默在床边坐了半晌,以为他睡熟了,正要悄悄起身,忽听见唤自己名字。

  “长生。”

  怕是要做噩梦,俯身去抱,却发现眼睛大睁,原来是醒着的。

  “怎么了?”

  只见他憋了半天,吐出四个字:“我要说话。”

  笑:“好。你说。我听着。”

  “我只说一次。”

  “我记在心里的,哪一句你说过第二次?”干脆坐到床上,把他横抱膝头,斜倚怀中,“说吧。”

  “唔……骨头缝哗哗往外冒酸水——你吃过油酥醋鱼没有?”

  “没……”反应过来,轻轻“啪”一巴掌,“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胡说八道的毛病,年纪长了好几岁,大把身份派头,也不见改。长生手底教训着,一颗心却不知为何也好比那油酥醋鱼,酸酸软软,几欲离肉脱骨。

  “我是想说……”

  子释停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长生,有些话,我怕自己现在不说,一觉醒来,会忘记。又或者……没了心情力气,很可能……再也不会说了……”

  “嗯。”

  “你觉得……凭什么,可以断定一个人非死不可呢?”子释声音有些飘忽,连带表情也淡漠起来,“——譬如眼下,西京城里,你觉得,有谁……非死不可?”

  长生想:这还用问么?

  ——自是那该死之人,非死不可。

  沉默片刻,望着怀中人云淡风轻的脸,忽然怨恨起来:西京城里有谁非死不可?——你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只愿你此生永远不必记起,你却为何非问不可?

  心头一震:他为什么……非问不可?

  “子释……”

  多么希望他睁开眼睛让自己好好看看,清清楚楚说出心中所想,却终究不敢逼问。只能凝视着那长空过雁般清逸修远的眉,那垂丝映水般悠闲淡静的睫,如此渺茫而真切。

  子释等不到他的回答,本也没打算等他回答,慢慢往下说:“长生,整件事,虽然错综复杂,千头万绪,归根究底,不外乎你何处立足,何处着眼,继而自当明确何处动手。之前你一直做得很好。”伸手碰到他脸颊,唇边含笑,“大概……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可是现在……有点麻烦了。”不禁笑出了声,“你说我总给你添麻烦,这话本没错。”

  “……”

  长生不知道能说什么。冷不丁有种要从怀中滑脱坠落的错觉,下意识的箍紧了腰身,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咬。

  “这里头……有私情,有公义;有小恩怨,有大是非;有一时之利,有长治久安;有百年功业,有千秋运脉。”

  敛去笑容,睁眼,问:“长生,今时今日,你选什么?”

  “你还能选什么?”指尖痒痒,抽出来,拍拍他发呆的脸,“老大,这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的后果——你没得选了!”

  心中不可抑制一阵凄凉:你非把我也拉下水,可曾想过,我又能选什么?

  直起腰,欲图将自己从他怀中剥离出来,却使不上哪怕一丝丝力气。只得作罢,依旧靠着。

  ——怎么会不知道呢?

  此刻的李子释,如孤舟入港,落叶归根,再也无法独自上路。这一张绵绵密密柔丝情网,早已把李子释牢牢绑死在顾长生的战场上。既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没有任何不甘。

  只不过,矛则须锐不可当,盾则须坚不可摧。

  李子释,你是否已有心理准备?

  子释想:这都骑着老虎赶鸭子上了一半鸡架,哪来的火星时间准备?管得着的便管,至于那管不着的……且舍了吧……眼一睁一闭,两辈子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更叫人放不下呢……

  抬头看他注视自己的眼睛,声音清冷如夜色:“长生,你该知道,这条路走到如今,再没有第二个选择。就算——就算我已经站在你身边,就算你我都可以不在乎,曾经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改变:李免李子释,本是西京局中一颗子,是你靖北王网上一个洞。你若不能正视这一点,被私情恩怨蒙蔽了眼睛——这盘棋,就不要往后下了。”

  “子释!”

  不理他,漠然的语调带着不容辩驳的冷酷:“有些人你想杀,但是未必非杀不可。方便顺手,杀了也就杀了,特地处心积虑去杀,甚至耽误别的事,便是因小失大。有些人你想杀,说不定就不能杀。不但不能杀,还要千方百计保全他性命。定要逞一时之快,很可能自乱阵脚,欲令智昏,后悔莫及。何况,从我请庄兄宣扬议和使者身份,从咱们决定把子周子归叫过来起,就已经开始动用李子释这颗棋子。接下来……”

  长生惊嚷:“只有子周和子归,只有他俩才可以!”心中大愧:我想过什么,他都知道,全部都知道……

  “呵……既对他俩可以用,对别人为什么不能用?若得有用,何必不用?紧要关头,大局为重。以情动之也好,以利诱之也好,哪怕……以色惑之也好,只求怎么用出最佳成效——你也忒小看我这皇帝跟前大红人……”

  “子释!”长生怒,“你把自己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捏住他肩膀,望着那双深邃而清透的眸子,忽然没由来一阵心慌,决然道:“我明白了。我说过,你不用管。从现在起,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我什么也不会问你,更不会让他们来打扰你。你只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用心养身子。等以后……你爱弄什么就弄什么,爱上哪儿玩我陪你上哪儿玩……”

  子释听到这,笑了:“真是……笨……”

  慢慢收起笑容,表情变得极其严肃:“长生,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愿意。但是……”

  一声低微叹息过去,有如自言自语:“可惜啊,这世上,没有谁,能够心想事成。一件事……成与不成,既是当事人一点点做出来的,也要看老天肯不肯照应。如果有幸,当事人肯努力,老天也肯照应,”笑一笑,“比如眼下的你。那么,当做到某种程度,事情本身,就很可能变成无从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变成连当事人,甚至老天也无法阻止的滚滚洪流。”再笑一笑,“比如眼下的你。”

  心想:子周与子归,又何尝不也是如此?这无法阻挡的滚滚洪流,自己不过勉强看得见大潮的方向,至于有没有可能,尽量少翻起浊浪漩涡,导逆流入顺流,归支流入主流,终究要看老天肯不肯照应……

  “所以,你说的那些……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既不可能,也不应当。你既知一旦下场,就要竭尽心力,以图完胜。那么,已经发生的事,不但不能逃避,还要善加利用。长生,你记住,李免李子释,至少现在,注定是局中一颗子,更是你手中一颗子——好好用起来,才是活子;你不用,便可能成弃子死子,乃至变成乱阵之子……”

  长生想对他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却不知怎样反驳,只能傻傻的不停摇头。明明觉得他面向自己,然而找不到视线,看不到焦点;明明紧抱在怀中,那即将脱手离去的错觉竟愈发鲜明,越使劲越没有着力之处,叫人不可遏制的恐慌。

  “长生,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更由不得我。所以啊——”

  长生猛地打断他:“子释,你想太多。你不是什么棋子,我也不会允许自己被形势困住。”慌乱之下,反而凭借本能认准了心中不可颠覆的终极信念,“相信我,一定有最好的办法——子释,相信我,这世上任何事,定有最好的办法,只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你不要尽瞎琢磨……”

  子释忽然想起弟弟妹妹来。从什么时候起,这师徒仨,自己再也说服不了了呢?……哼,一个个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又拧又拗,又臭又硬,都不肯好好听人讲道理。打多少白条,开多少空头支票糊弄我——你有办法?真有办法就别至今还拿我做旗幌子!

  “那好,你说你平定天下是为了我……”

  听到这话,长生急了:“本来就是!你想说什么?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本来就是。但是往后呢?长生,你有没有想过,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那么久的时间,谁知道会遇上多少麻烦?你这目标,看似坚定不移,实际脆弱无比——配不上你要做的事啊。”

  叹气:“我不是神仙,不是菩萨,不是救世主,不是先知大师……就算李子释曾经因缘际会给了你一些启发,也不可能成为你继续到底的支柱和路标。你知道,我很懒,很马虎,很自私……”笑,“你不能这样陷害我。将来……我说不定会给你添更多麻烦,你让我待在旁边就好,不要把目标押在我身上,太冒险……”

  “子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你听我说。这么大个事,做到这一步,最初是为何而做已不再重要,把事情本身做好才最重要。既是一统天下,那就是为天下人做;既是你来一统天下,那就是为你自己做。唯有这样……”

  “唯有这样,便怎样?”长生气极,瞪住他,恶狠狠问。

  这人成天满嘴歪理,就是讲不过他——哼!从来讲道理都讲不过他,我干什么要跟他讲道理?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恨得牙根痒痒,干脆上嘴啃。一边啃一边叨叨:“一会儿拿自个儿要挟我,一会儿又要跟我撇清——怎么就那么多废话?我偏不让你如愿!既然这样——咱们走着瞧罢,从今往后,我什么都拿来烦你!你说什么,我才做什么;你不说,我就不做……”

  子释面上红晕,咻咻喘息,犹不愿放弃:“假如……”狠心咬牙,“假如我这会儿死了,你难道就此不做了?还是说任性胡来,再也不肯好好做了?长生,你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需要你一统天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去实现太平盛世……”

  “子释!”长生向后拉开一点距离,牢牢盯住他,仿佛要从眼眸看到灵魂最深处。

  忽扯开自己衣襟,一把将他贴在胸前,阴森森道:“子释,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你究竟打算用什么套住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套住我,好自己开溜?嗯?子释,你记住了,这一刀,不是一时情急失控吓唬你。你以为,这么多年下来,早已想明白的问题,如今我反而会糊涂?你以为我能允许自己再次犯下本末倒置的错误?你要是……你要是死了,我还干这些无聊事作甚?我还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甚?……”

  搂住他的头,喃喃自语:“子释,是你……把我变成这样,是你要我变成这样——莫非你忘了么?……从前、现在、未来,每件事,都是为你做的,你不可以不承认。每件事,都要有你看着、陪着,你不可以不管我。我要你不用管,是怕你累,可是你……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折磨我?你明知道,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那么久的时间,那么辛苦,那么孤单……子释,不要让我一个人走……我一定走不远,走不到头……除非我死,你才可以死,知道么?……你跑不掉的……”

  子释半天没有动。直到两个人的心跳重叠震响,把他唤醒,方察觉嘴边又湿又咸,脖子差不多浸透了。

  哀叹:到底是谁套住了谁啊……

  小孩子蛮不讲理撒娇耍赖,还能怎么办?先哄住再说。

  回抱住他:“好了好了,我不是说了陪你么,这都扯哪儿去了……”拍拍他的背,想想,“长生,这么讲吧,你既要我陪你一起——这事儿就算咱俩的事,好吧?”

  点头。

  “这样的话,权当咱俩一起为天下人做,这回行了吧?”

  再点头,笑:“嗯,这还差不多……”

  子释眯眼:“咱俩还分什么你跟我……便都交给你,你为天下人做了就是,对吧?”

  长生琢磨琢磨:“不对。”

  “哪里不对?”

  “明明是咱俩的事,你赖给我一个人做——喏,是你要我做的,我可是替你做……”

  “……”

  子释叹气:他哪里是猪头,分明是大灰狼加癞皮狗!

  睡意上涌,身子渐渐软下去。仿佛还打算说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他仰面托着,实在没力气动弹,任凭他拨弄摆布。胸前微凉,石头坠子在皮肤上滚动,衣服没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他停下动作。

  “……怎么了?”

  “我想好好看看你。”

  “前天不是看了个通宵……”

  “前天没顾上……”

  又过了一会儿。

  “别闹,困……啊!好酸……”

  “你不是叫我吃油酥醋鱼?——你只管躺着,我怎么吃是我的事。”

  “嘻……长生,不成的……呀!”

  “这是惩罚。谁叫你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怨气发作,“我叫你尽爱胡说,叫你胡说!胡说!……”

  “你……别!唔……嗯……”后边一片嘤嘤呜呜,再不成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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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红我错了,差点又忘了你的生日……

  小红低唱我吹箫。

  ——谨以白石佳句补祝小红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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